> 她一遍又一遍嘶哑地叫,然而围观的宾客却不约而同地惊恐后退,就连站在附近的侍从也都踌躇着不敢上前。 “你们这群没种的混蛋!冷血的怪物!” 她哭着咒骂道,空气中布料燃烧后的焦糊味道已经多了一种皮肤灼烧后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腥气。马蒂尔德惨烈的尖叫渐渐变成了微弱的呻.吟,苏菲不敢去想那个可怕的结果,只是机械地一遍遍拍打着密友身上的火焰,然而火势却没有丝毫减小,紧接着,少女浅金色的长发也被卷入烈火之中…… 怎么办……怎么办…… 啊,剪子!可是现在根本没有剪子!来不及多想,她拿起手中的斗篷便要盖在马蒂尔德的头发上,然而就在这时,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到了地上,接着,被拉到一旁,紧紧禁锢。 身后的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然而她此刻什么也听不到,泪水迷蒙的视线中只剩下漫天火光,还有那个被火光渐渐淹没的姑娘。 “放开!放开我!” 苏菲疯狂地踢打、挣扎甚至撕咬,然而身后的人却紧紧地扭着她的双臂,直到舞厅正中那个少女凄厉的惨叫被烈火吞噬,直到她眼中铺天盖地的火焰,渐渐熄灭。 只剩下珍珠色薄纱残破的碎片,被来来往往的人们踩踏而过。 “阿尔布雷希特大公的小女儿,奥地利的捷欣女大公马蒂尔德死于火灾” 苏菲木然地盯着《维也纳日报》的头版头条,泪水终于忍不住再一次落下。 “我听说这次事故可不是因为地上的火柴点燃了她的裙子,”一个女人的声音刻薄地响起,“而是因为她自己把燃烧的雪茄藏在了裙子后面。” “《维亚纳日报》你也相信?这上面关于皇室的报道有多少是真的?呵,我可是看见那个时候‘应该’跟马蒂尔德交谈的弗里德里希大公,早就离开舞会了呢。” “她为什么要藏雪茄?毕竟抽烟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啊,这你都不知道?是因为她父亲——” “够了!” 苏菲站起身,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看到母亲眼中责备的神色,苏菲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仔仔细细地依次扫过说话的每一个人,直到她们在冰冷的目光之下低了头,她才终于抿了抿唇角,“失陪了。” “苏菲,你怎么能这样粗鲁无礼!” 公爵夫人卢多维卡追上匆匆离席的苏菲,轻声说。 “妈妈,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能够继续容忍跟那些人一起共进下午茶!”苏菲同样压低了声音,可其中的恨意却不加掩饰,“她们每个人都是凶手!每一个人——我永远不会忘记,她们就在那里冷眼旁观……直到……” 她咬着牙,拼命睁大了眼睛,泪水却还是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 “苏菲……”卢多维卡将女儿搂进怀里,长长地叹气,“我知道——” “不,妈妈,你不知道!”伏在母亲肩上,苏菲终于失声痛哭,“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就像我的妹妹……妈妈你不知道……她最后一刻还在叫我的名字,她相信我能救她,而我……” “苏菲,你已经尽力了……” “我让她失望了……妈妈,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昨天晚上没有走开……” 如果她一直陪在马蒂尔德的身边没有走开,如果她在见面之初就没收了她手中的火柴,甚至更早一些,如果当初她反对她抽烟的时候再坚定一点,或者,如果她把她抽烟的事情告诉了她的父亲…… 任何一个“如果”成为现实,马蒂尔德都不会死。 昨天晚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凶手。她也是。 “别哭了,苏菲。” 卢多维卡拍着女儿的后背,“我们还要赶去布达佩斯……” “不,我不去!” 苏菲断然拒绝,许久,她才把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方,轻声说,“我想在这里陪陪马蒂尔德……最后一次……妈妈你帮我跟茜茜道歉,我知道她不会介意的……” 葬礼在一周后举行。 马蒂尔德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儿——米白色的长裙遮盖了她的脖颈,后背,手臂和双腿;那下面是烧伤后灰黑焦灼的皮肤。 然而她的脸庞却没有丝毫伤痕,就好像睡熟了一样,仿佛下一刻便会睁开眼睛,如同往常那样笑嘻嘻地说话——可是苏菲知道,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再也不会。 棺木缓缓合上。 她的脸渐渐消失在厚重的棺盖下。 马蒂尔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