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她对于能够再次跟艾德加见面有着隐约的期待;而另一方面,又害怕当那个少年发现她真正的身份之后,两个人的相处便再也回不去从前。 19世纪的欧洲自由思想已经出现了萌芽,可即使帕森霍芬的领主马克斯公爵不拘礼节生活随性,平民与贵族之间森严的等级制度依旧不可逾越。 一个公主的朋友,只能是公主和王子。 如果说从前苏菲对此的体会并不深刻,那么当她认识男爵夫人的女儿娜塔莉之后,她也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看法。那个女孩不过只比她大了两岁,却处事周全而细心,见面的时候,必定低着头对她一丝不苟地行礼,每句话之前,总会加上“殿下。” “您是个公主。” 娜塔莉总是这样说,笑容温婉,如同这个时代最标准的淑女。 虽然时常有机会跟随父亲出入宫廷,但艾德加显然不想跟那些贵族的少爷小姐们有过多的牵扯。苏菲清楚地记得,在宁芬堡宫偶遇的时候,那个少年是怎样不动声色地用“您”和她拉开距离。事实上除了家人之外,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因此,格外珍惜。 怀着这样期盼而担忧的心情,苏菲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才渐渐入睡。所以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眼圈有些发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我的小公主,您昨晚睡得不好吗?” 男爵夫人看到苏菲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今天汉夫施丹格尔先生要来照相的。” “我想……”苏菲看着镜中的自己,完全是一副没有睡醒精神不佳的模样。她拧了拧眉,有几分苦恼地说,“现在的照片或许没那么清晰吧……” 话虽如此,但男爵夫人依旧用心地为她打扮一番:米白的衬衣上面套了一件活泼又不失典雅的杏黄裙子,袖口的花边绣工十分精细,还有一层垂坠的粉色蕾丝。用粉扑遮盖住眼底淡淡的阴影,又帮她把头发仔细梳好。 苏菲对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搭着男爵夫人的手走下楼梯。 当管家托马斯躬身行礼,向马克斯公爵报告说汉夫施丹格尔先生到了的时候,苏菲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弗兰茨•汉夫施丹格尔是个看上去很有风度的人。 他穿着一件深黑色格子的马夹,马夹外面罩了一件浅灰色的长衫,用黑色丝巾系成的领结下,只露出一点白衬衣的边角。 “您好,公爵殿下。” 他对马克斯公爵欠了欠身,又向一旁的卢多维卡行了吻手礼,“您好,公爵夫人。” “我说弗兰茨,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突然对我客气起来了。”马克斯公爵笑了笑,亲切地拍拍摄影师的肩膀,“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马克斯就好。” 苏菲愣了愣,难道父亲和这位弗兰茨•汉夫施丹格尔先生,竟然是以前就认识的?可艾德加不是说,他们这些年都没有回来慕尼黑吗——她注意到这一次,艾德加并没有跟来,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连自己也说不清,心底究竟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与画像相比,摄影的过程要轻松得多了。 只要站在镜头前,尽量保持静止就好——弗兰茨•汉夫施丹格尔实在算得上是个出色的摄影师,更何况,这次的主角是未来的皇后陛下。随着婚期的日益临近,茜茜对家乡的热爱和不舍也与日俱增。她在帕森霍芬城堡的湖光山色中长大,城堡里的每一个房间,花园里的每一个角落,还有她养的那些小动物,在她看来都是如此美好而亲切。茜茜跟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分别合了影,甚至还包括她养的两条猎犬巴利和贝拉——当然最多的,是跟她亲爱的姐姐海伦妮公主。 圣诞已经一天比一天临近了,节日的气氛也渐渐浓厚——那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 事实上从基督降临节开始,孩子们便掰着手指数起了日子。苏菲的心思几乎已经全部扑在了过节上,可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两周的时候,尽职的库拉克先生依旧在坚守岗位。 除了每日必弹的车尔尼练习曲之外,库拉克先生也开始让苏菲弹一些短小的奏鸣曲。因为快要到圣诞节的缘故,Stille Nacht也被加入教学计划当中——这首叫做《寂静之夜》的平安夜颂歌在德意志地区已经传唱了几十年,渐渐成为圣诞节的传统之一。 在圣诞节前一周,库拉克先生的钢琴课终于告一段落。苏菲长舒一口气,十分开心——这意味着她的假期,可以一直持续到新年结束。当然除此之外,她对这位严格的老师也有几分不舍:在库拉克先生离开的前一天,她提前送出了圣诞礼物,并请他向他的家人也带去祝福。 公爵夫人卢多维卡也向库拉克先生表示了感谢——苏菲在钢琴上的进步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