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再一次相视一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只管把车赶到了照野酒馆。万幸那酒馆还在,看上去这些年中生意也还算不错,里里外外都曾翻新装饰过,故而倒显得比当年豪华气派得多,只是那掌柜的和跑堂小二都已换了人,不再是二人记忆当中的面孔了,而在一楼饭堂吃饭饮酒的客人虽仍是三教九流,却也不复当年那个雨天的剑拔弩张、各怀鬼胎——一切仿佛都没变,却又分明都变了…… 可是,当年那个初出师门对江湖充满好奇的青葱少年,以及那个一心建功立业卓然于众人的白衣公子,却终是双双归来了…… 王小石和白愁飞为防暴露身份,并没在一楼用餐,只在二楼要了一间上房,又从一楼点了些酒菜送到房间食用。不过今日楼下的客人不少,厨房的酒菜上得也慢了些,王小石担心白愁飞饿着,便打开包裹拿出大哥给的零食让他先吃些,自己则下楼去催菜,拿到酒菜后也不用店小二送,自己便端着上楼来,一进房门见白愁飞坐在桌前,却没动那些零食,而是摆开了他买的笔墨纸砚,正把一张写好的纸折叠起来,装进了一个信封,又提笔在那信封上写了些什么,写完也不等王小石发问,便将那信封递向了他,王小石单手接过一看,顿时一怔,因为那信封上只写了两个大字,却是——休书? “这?” 王小石诧异地抬起头来,白愁飞却只是笑笑,一面收拾着桌上的笔墨,一面平静地道: “你帮我收着这个,等再遇到细雨楼鸽组的人,就让他们拿回去,转交雷纯便是。” 王小石仍是一脸惊讶,白愁飞波澜不惊地从他手中接过酒菜放在桌上,又说道: “雷纯不是已经住进了金风细雨楼吗,鸽组直接把这个给她,倒也方便了。” “你——是认真的?” 王小石捏着那封休书,语气中半是惊诧、半是惊喜,尽管他并不介意大白与雷纯的夫妻之名,毕竟他也清楚那门亲事不过是多方利益算计的结果,而以雷纯对大哥的感情,更是不可能将那“白夫人”的身份放在眼里,但无论如何她与大白终究是正式拜过堂的,只要这桩婚姻一日不除,她一日便是大白名正言顺的妻子,在这种情况下,他王小石难道还能向大白讨要什么名分不成?可眼下大白竟亲手写下了休书,不单是免去了他在道义上拆散他人夫妻的罪过,更是放过了雷纯,给了她和大哥终成眷属的希望——这等两全其美的好事,教他如何不暗喜?然而他同样清楚大白对雷纯是真的动过心的,当初与她成亲也是绝对自愿,如今他竟肯放弃?这,这是真的么? “我休书都写了,还能不是认真的?这种事情也值得开玩笑?” 白愁飞眉毛轻挑,又露出了他过去那种嘲讽时惯做的表情,随即又道: “你若不信,那就拆开看看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我又不怕你看。” “不,我信!” 王小石快速地收起了那封休书,冲着白愁飞露齿一笑,白愁飞也不啰嗦,一面催他就座,一面提壶为他斟酒,还递了筷子给他。王小石见此情景,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坐下来,低声道: “大白,其实你肯这样做,除了是为我、为雷纯外,也是在为大哥着想,是吗?” 白愁飞手里的酒壶倏地一顿,本已斟满的酒杯立刻溢了出来,打湿了一小块桌面。但他马上收了手,又若无其事地将酒斟向另一个酒杯里,王小石见他不回话,便又轻轻说道: “其实这个问题,在刚一看到大哥送来的包裹里的物品时,我就想问你了,只是那时我还不知你是怎样想,又怕会惹你不快,所以才没有问出口。但现在既然你肯主动写下休书,成全大哥和雷纯,这是不是就证明,你心里早就不恨大哥了?” 白愁飞依然默不作声地斟完了那杯酒,又开始一样一样地摆起那几碟菜,王小石望着他的动作,又说: “大哥一直都牵挂着你,你的口味和穿衣偏好他全都记得,给你准备的零食和衣装也远远比我多;而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曾经的那些误会和仇怨,你也已经放下了,对于大哥,你还是——” “吃饭吧,别让菜凉了。” 白愁飞笑着抬起了头,夹起一筷子菜放到王小石的碗中,王小石一见到他的笑容,整颗心便又柔软了下去,想着大白既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那他便不再说,只依大白之言,与之对饮,酒过三巡,白愁飞却忽然停了杯,冲他笑笑说道: “其实我也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呢。” “什么问题?” 嘴里还嚼着菜的王小石略有些紧张地问,只听白愁飞道: “我想问的是,你对温柔真的从未有意吗?我倒是知道她对你早就芳心暗许的,那时你去北方,都是她舍生忘死一路追随,难道,你对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