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小雪下的时间并不长,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停了。发生爆炸的客栈处依旧围了一大群人,官府派来的巡检、捕快以及仵作都已纷纷就位,各司其职忙成一团,火把的光亮把这一带映照得有如白昼,也将闻讯赶来的小镇居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去,鲜少有人还能注意到相距不远处的那条街,在街角处的一排房檐之下,生起了一团小小的篝火,而在那篝火旁,有两个男人正相互依偎着席地而坐,四手相握,十指交缠,亲密得完全不像一对普通的朋友兄弟,无论怎么看,都更像是一对难舍难分的爱侣、生死同心的恋人…… 尽管,他们两个,都是男人…… 但毕竟在这个世上,总还是能有一处小小的角落,无人注意,无人理睬,恰好可以留给他们,让他们终能在这漫漫寒夜里有一处容身之地,不必打扰到任何人,只相依为命地活下去,和其他世人一样,坚韧顽强地活…… “小石头,你冷吗?” 两只手都被握住的白愁飞边问边伸出左脚,将几块木柴踢进火堆中,让那原本略显微弱的火焰又变得耀眼了起来,而他的头仍然靠在王小石的肩上,王小石则是握紧了他的双手,笑着将嘴唇转向了他的额头,柔声道: “有你把我抱得这么紧,怎么会冷呢?我反倒是担心你,可别着凉了,要不,我们走吧?” “不,我也不冷,我想在这里再坐一会儿——” 白愁飞微微摇头拒绝了王小石的提议,又抬起双眼看向他,道:“我们好像很久都没这般安静地相处过了,我想再好好感受一下,真的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这有什么的?你喜欢这样相处,以后我天天陪着你,让你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就怕你先腻了,倒嫌我烦哩!” 王小石听着白愁飞的那句话,心头一时也难免伤感起来,但二人重归于好甚至关系更近一层的喜悦终究战胜了那份伤感,于是他便故意逗白愁飞开心,只盼他能再一次笑得眉眼弯弯,和他一同享受这劫后余生的幸福,而白愁飞似乎也体会到了他的这份心意,回应了他一个笑容,虽然在那笑容里仍含着几分凄楚,更又将头偎依回王小石的肩膀上,低低地道: “我总觉得这一切好像都不是真的,都像是一场梦——像我这样的人,也配得到一颗纯粹的真心么?特别是在我已声名狼藉、一无所有之后,居然还会有人毫无保留的对我?小石头,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好么?你告诉我我不会明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又是孤身一人,而你还是会这样的关心我、信任我,永远都不会再把我抛下了,是么?” “你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被心酸与甜蜜前后夹击的王小石不由也红了眼眶,却仍只是笑着和白愁飞亲昵相依,口齿清楚地对他道: “不管你睡几觉醒来,你都会看到我的,哪怕你烦了我我也不会走开,先前你那么骂我撵我我都不肯走,何况以后?我若缠起人来,那水磨工夫有多深,你不是最清楚嘛?” 白愁飞不语,王小石唯恐他听不进,便又凑近了些道: “除非你不相信我?大白,我们俩都已经经过了这么多考验了,你还认为我会弃你而去吗?我——” “不。” 白愁飞蓦地抬起头来,一双狭长的凤眼明亮得赛过了那熊熊燃烧的篝火,更对王小石道: “我从来都没有不相信你过,若非如此,我断活不到今天,早就已经死过不知多少次了——” “大白——” 王小石最听不得白愁飞说那个字,本能的便要阻止,白愁飞却摇了摇头,紧盯着他的双眼,轻描淡写却又郑重其事地道: “你知道吗,我跳楼的那时候,已是万念俱灰,对这个世界再没了任何一丝留恋,只想一死百了,即便你救了我,让我暂时留住了性命,我也死志已坚,一心只想放弃……你是懂医的人,应该知道心病难医的道理,纵然你是华佗在世,可我若一心求死,你又怎么能医得好我?我若是铁了心自我放弃,你就算殚精竭虑,又能留住我多久呢?” “是的,树大夫也这样说过。” 王小石丝毫不否认这一点,那些守在白愁飞床前身边、为了唤醒他而劳心劳神到几近心力交瘁的日子,比起如今大白健健康康地坐在身旁,真可谓是往事不堪回首了,打死他都不愿再重新经历一次。可白愁飞却是一脸认真地盯着他,仍旧那般郑重地说道: “我那时候真的是生不如死,每一天都是浑浑噩噩,多少次我都想就这么放弃算了,只要我拒食拒饮,任谁也拿我没辙,要死还不是很容易?你们谁又能强行挽留我?” “大白……” 王小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白愁飞的手掌,仿佛生怕他会又一次从自己的怀抱里消失,而白愁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