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依旧“笃笃”地前进,速度明显比先前快了许多,车子向着白须园的方向一路飞驰而去,即便明知山高路远,也绝无丝毫犹豫之意,一如高山抛石般决绝…… 王小石坐在赶车位上,双手将缰绳甩得更频了些,口中不时发出驱马的呼喝。迎面而来的烈风吹乱了他的鬓发,他却也不愿用手去整理一下,只是带着一脸异常坚定的神情,专注地驱车向前,仿佛他已经找到了主心骨,找到了为之奋斗的方向,所以他再也不迷惘困惑,他要全心全意的为了实现那个目标去努力,不管什么力量也休想阻挡住他,休想! 世事如沧海,天地亦辽阔! 王小石只觉胸口热血沸腾,那种希望之光再现眼前的感觉令他激动得微微发颤,在他的耳边仍回荡着那说书人对于他“救救大白”的恳求的答复,是几句唱词,和着那琴弦调出的慷慨激昂的调子,唱的是: “君知否? 江湖离合无常,每多风雨; 少年意气摧折,初心生变; 身似蜉蝣,光阴如电,不如归去兮; 前尘旧事如逝水,独善其身可心安!” …… 所以,他拜别那说书人之后,便要带着白愁飞策马远遁,从此再不问江湖事。今后他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一件事,就是照顾好大白,把他所亏欠他的那些情义统统补偿给他,至于那些行侠仗义、锄强扶弱、还天下百姓个人人自由的乾坤正道之类的事,就……就先放一放吧。 反正,这江湖上的热血好汉又不是没有,况且大哥已经重新执掌了金风细雨楼,天下英雄尽皆归心,而那奸臣蔡相又逃得销声匿迹,谅那些江湖宵小一时半会儿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老百姓可以拥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了,想必这江湖,也就不再需要他王小石了吧。 大哥,大哥…… 王小石脑中一想起苏梦枕那重病憔悴的面容,心口便酸痛得厉害,可他却只能又一次强迫自己驱散那愧疚的心情,更不能动摇远离京城的决心——毕竟大哥的身边还有军师,还有雷纯、小腰、温柔等人,可是大白却只有他了,大白就只有他了啊…… 王小石咬紧了嘴唇,双手只管把车赶得飞快,眼看着日头正当午,马车驶入了一个小镇,街边的小吃摊点和饭馆酒肆中飘出阵阵饭菜香味,引得王小石也不免食指大动起来,想想从昨夜到今早他和白愁飞一直都吃的是干粮,他倒无所谓,就只怕委屈了白愁飞,于是他将车停在了一家露天的包子铺前,招呼那老板将新出锅的肉包全都拿给他,装了满满一纸袋子,又向那老板讨了两碗热汤,然后将马车赶到一个僻静之处停好,将草料和饮水放在马儿脚下,任其食用,自己又警惕地观察了一番四周,确保没有危险后,才拿着包子和热汤钻进车里,一面用手帕蘸水擦净了手,一面掰开包子,吹着喂给白愁飞,还笑着对他说: “干粮吃腻了,咱们吃点热乎的,好好暖暖身子!我知道,你一定也想吃肉了,是吧?” 白愁飞只是囫囵地吞咽着王小石喂到嘴边的小块包子,和他醒来后每一次的进食方式并无什么不同,王小石心里也清楚得很,大白并未因为这会儿吃的是肉包便比先前吃干粮时显得胃口更好,他的这一番热心更像是自作多情,不过他才不介意呢——反正,也已经习惯啦。 “嘿!新出锅的肉饼,走过路过可千万别错过哎!数量有限,卖完这一锅就收摊喽!快来买嘞!” 王小石这边刚喂完白愁飞,自己拿了个快要冷掉的包子正要下嘴去咬,便听得车外不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吆喝声,而那吆喝的台词对他来讲可是不陌生,之前在京城时他就经常光顾那街边的饼摊,对于类似的卖肉饼的吆喝听得多了去了,只是那时的他也就只能听听,肉饼是买不起的,药店打工收入有限,大白经营画摊又几乎没什么进账,两人全指着他那点月银过活呢,不勒紧裤腰带可不行。所以他每次光顾饼摊都只能把手伸向最便宜的素饼,也就一团白面上点缀几个芝麻粒意思意思,连油星儿都见不着的那种。赶上快到月底囊中羞涩之际,就是素饼他也只能一次买一个,揣回家去和大白分着吃,两人以水代酒,幻想着手里的半张素饼是油多肉满的大馅饼,且心照不宣的嘴硬,都说自己中午吃多了,吃撑了,晚饭只能吃半张饼,否则一准儿会消化不良,看医生更费钱,划不来啊划不来…… 那个时候的他们虽然穷困潦倒,但每日相依为伴,共同为理想打拼,每一天都能苦中作乐,且感情甚笃从无隔阂,现在回想起来,倒比后来功成名就时快乐自在得多了…… 可是,那样的日子,大白不喜欢啊,他要的是成大功、成大名,吃糠咽菜身无分文对他来讲只能是耻辱的记忆,哪怕那段日子是跟他王小石一起度过,哪怕那时的大白虽偶尔会为赚不到钱而抱怨,但绝大多数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还是发自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