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观屿手指微动,声音是一贯的温和:“三小姐生于阴时,阴气比寻常人重,我也是体阴之人,气息自然有相似之处,师姐日思夜虑,许是弄错了。“ 他说得有理有据,倒是让沈翎有些不确定了。 普通人生来大多数是半阴半阳之体,少数人因为出生时辰和命数的影响,体质会偏阴或偏阳。 例如沈翎,沈家出过几代将军,沾染战场杀气和官气,后人生来就是阳体,血液甚至可以克制鬼邪,所以那些脆弱的邪祟几乎都避开沈翎走。 又比如谢扶渊,他是皇家血脉,一身浩然正气,等闲鬼邪不敢近身。 楚楚生在阴月阴时,阳弱阴重,所以容易受阴物影响,至于师弟…… 当初妄明真人带他回玄灵观后,直接将人藏进了云松小阁,就连她师父和观主都被拒之门外。再后来,妄明真人突然羽化辞世,师弟便成了玄灵观的无名弟子。 玄灵观的师叔师伯,无人愿意收他为徒,还不让观中弟子靠近他。 沈翎见他可怜,便偷偷教他术法,偶然有一次,她被师父无尘真人抓了个现行。 无尘真人倒是没有责怪她,只是说:“此子阴生阳消,徒儿你要当心。” 沈翎以为他是说洛观屿体阴,可玄灵观也不乏体阴的弟子,她不明白师父为何如此郑重其事,不解地问:“为什么?” 无尘真人叹息一声,话语意味不明:“六亲缘浅,云崖赴召,山重水复,终是凶逆之局。” 后来沈翎才知道,师弟或许不是单纯的体阴,而是天生阴体——邪物觊觎的完美容器。 沈翎看向对面的少年,罢了,师弟还是师弟,或许真的是她弄错了,她无奈地笑:“可能真的是我太累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会从楚楚的房间出来?” “她贪杯喝了一整壶桑葚酒,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我路过遇见,只好将她送回房间了。” 沈翎恍然,带着几分歉意道:“原来是这样,阿屿,是我误会你了。” “……误会什么?” 洛观屿顿了顿道。 他的眼前像是隔了一层雾,他被雾气背后的东西吸引,却又本能地抗拒,不敢前行。 沈翎神色有愧:“我以为你……喜欢楚楚。” 一路看着洛观屿对楚楚的态度变化,从虚假和谐的厌恶到下意识的关注,她很难不多想,何况今夜又目睹那冲击性的一幕。 空气在瞬间凝固。 廊下的风拂过,灯笼止不住地来回晃荡,笼中烛火摇曳不息,忽明忽暗的光芒落在少年震颤的眸中。 喜欢…… 云开雾散的润土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所有的怀疑和抵抗,拼命地往上生长。 沈翎神情突然有些恍惚:“幸好是误会。楚楚这样的世家小姐,将来所嫁之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王孙贵族,更何况,她如今一整颗心都系在四皇子身上,甚至不顾辛苦,一路跟到明州。” 说到最后,沈翎的声音越来越低,心思逐渐飘远,以至于没注意到洛观屿的反应。 那些话如同兜头一瓢冷水,将迷失的少年浇了个透心凉。 顷刻间,吊死鬼面前的真心剖白,离开金都前夜的苦苦哀求,女孩儿痴情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来回交织。 * 太守府花厅,一行人正在用早饭。 漆木圆桌围坐着五个人,除了原本的四人组,还有裴子轩。路清澜因为身体抱恙,没有出现。 李月楚不明白,一觉醒来,洛观屿这厮怎么就变脸了? 她郁闷地盯着对面端坐的少年,一双筷子将碗里的包子戳得稀烂,像是要把他脸盯出花儿来。 明明昨晚上都好好的……等等!难道她发酒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确实酒品不好,但应该不至于吧? 裴子轩突然从凳子上窜了起来,吓得她一哆嗦,他口中含着食物,含糊道:“什么?你们昨晚上看见那个鬼了?” 他神情懊恼:“早知道我就不睡那么早了!” 李月楚示意他别激动,“我也没看见,你不是一个人,赶紧坐下吧!”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平衡了。”裴子轩脸上又重新扬起了笑,“反正我还有的是机会。” 谢扶渊看向李月楚道:“我们今日要去曲陵,归期未定,楚楚你……”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谢扶渊一开口,李月楚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她飞快地打断他的话,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表哥,我不想留在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