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妍点齐人马, 把自己的作战计划交代下去,却不曾带着他们同行,独自背着背篓, 伪装成住在附近的平头百姓进入建州城内。
建州如今果然已经戒严,李方妍对照先前南都所得到的情报,便发觉如今看守城门的兵卒已经增加了几倍, 城门外设有拒马,城头更有人严阵以待。
在城墙底下陈设有大桶装载的火油, 再远一点的地方,圆木堆成了一座小山。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十来岁的少女,李方妍轻轻松松的混了进去。
她背着盛放山货的背篓行走在大街上,看起来同寻常村姑无甚区别,然而在不经意之间, 想要得到的情报便已经尽入囊中。
李方妍又去见了南都安插在建州的细作:“城中近来风向如何?”
细作也是面有忧色:“节度使已经数日不曾视政了, 建州尹……据说也已经病倒了。”
李方妍心说果然如此,又问:“那么,如今是哪几家在主持建州军政大事?我看如今各处城门严阵以待, 可不像是没人做主的样子。”
那细作遂点了几家人出来:“都是城中显贵, 往来姻亲, 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李方妍点点头, 谈话就此结束, 出门转了几转确定没人跟踪之后, 她果断的寻了个隐僻之地将背篓藏起, 之后寻到宋延钊的府上,轻巧如一只狸猫般从后园翻了进去。
一路躲藏着到了正院,往来的小厮和使女逐渐多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的药气也逐渐变得浓郁, 李方妍瞅准时机,一掀窗户,敏捷的翻了进去。
内室里传来一声咳嗽,继而是一道稍显苍老的声音:“是谁来了?”
李方妍听这声音虽然苍老,却还算有力,心里便有了底气,将窗户合上,右手背在身后,脚步悄无声息的往内室里去了。
塌上卧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延钊。
李方妍微微一笑:“建州尹虽然卧床,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大病的样子呢。”
正值冬日,窗户打开的时候泄露了一丝寒风,宋延钊察觉之后便料定是有客来了——他此时正在养病,家里边哪个不长眼的侍从敢偷偷摸摸的把窗户打开?
他惊喜不已。
只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曾经在南都见过面的李家六小姐。
宋延钊手扶床榻,坐起身来:“情况特殊,失礼之处,还请六小姐多加海涵。”
李方妍极利落的道了句“不必客气”,旋即单刀直入:“建州发生了什么事?”
宋延钊脸上短暂的闪过了一抹哀恸,很快又恢复如常:“我与节度使自知建州势弱,不可久保,故而才起了内附之心,然而城中亲贵却因此大生怨囿,明面上应承此事,却在节度使设宴那日发动了政变……”
李方妍微露诧异:“以席氏的人望和您在建州的影响,此事应该很快就被平定才对?”
不等宋延钊回答,她便有了答案:“他们截杀了南都派遣到建州上任的官员,极大的触怒了南都,事已至此,即便是没有参与的那些人,也不敢再奢望能够在南都的怒火之下保全自身吧。”
“愚蠢啊!”
宋延钊痛心不已,老泪纵横:“他们居然奢望用舆论和朝廷的声望来绑住南都的手脚,甚至于上表请求朝廷前来接手建州,蠢材,死不足惜!”
宋延钊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因为南都索取他们世代积蓄下来的家财,所以不愿投降,宁肯倒向朝廷——可朝廷难道就是什么善茬?!
他们占据了建州,就能对建州上下秋毫无犯吗?!
南都李氏将自家的属地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而朝廷呢?
天子南逃,神都失陷,该选哪一方来做主君,难道还不够清楚明白吗?!
就算是朝廷顶着来自南都的压力接手了建州,难道就能长久的保留此地?
用不了几年,建州仍旧会不可避免的落到南都手中,到时候,他和节度使千辛万苦谈下来的条件,只怕统统都要作废了!
对南都来说,建州降而复叛,面目可憎,到时候,建州上下又会有怎样的待遇?!
“不敢有瞒小姐,今日在府上见到您,老朽心里是暗松口气的,”宋延钊流着眼泪道:“是您孤身前来,而不是大军压境,正说明建州此时此刻,还有几分可救之处啊……”
李方妍尽管敬重这位为了建州而殚精竭虑的老人,此刻也很难不往他头上泼一盆冷水:“我之所以往建州来,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收复此地,并不代表先前那一页就被掀过去了。南都上任的官员几乎尽数为建州截杀,事态恶劣,即便我父亲,也要给南都上下一个交待的。”
宋延钊叹息着道:“我怎么敢奢望他们犯下这样的过错之后还能够保全?只希望来日大军过境,不要侵犯百姓,肉食者鄙,可他们是没有过错的……”
李方妍神色一正,立时道:“您且放心,我会约束底下的人的!”
宋延钊毕竟也是主政一方的老人,很快便将李方妍想要知道的内情和盘托出:“如今节度使被幽禁在府中,不知生死,衙门已经被那几家人尽数把控。”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