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所的那些话,她听了都觉得胆战心惊,倘若说陛下不为之动怒,那是不可能的——不然他是为什么晕过去的?
可醒来之后,怎么又一声不吭的把人给放了呢?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了李元达的嘴里:“他在想什么啊?总不能是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当场失忆,把之前的事儿给忘了吧?”
“不能,”嬴政思忖道:“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么会记得九皇子,打发他离开,又替他脱罪?”
几名内侍持灯在前,将这黑夜割开了一道口子。
刘彻负手在后,稳步前行的同时,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给出了答案:“因为他虽然是个老登,但也是个讲道理的老登啊。”
“八皇子跟李广利要死,是因为他们的确炮制了巫蛊案,不是吗?”
“而九皇子有什么错,又该以什么罪名来惩处他?”
空间里边几个人都怔住了。
而刘彻很肯定的给出了答案:“他当然没有罪,他说的全都是对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叫我爹恼羞成怒,最后当场破防,原地晕厥过去。”
“最能刺痛人心的就是真相,你们觉得,他是会为虚无的指控而愤怒的人吗?”
如八皇子那样无理无据的指责皇帝,他会觉得好笑,轻蔑的看这家伙垂死挣扎,可九皇子不一样,他真的是在有理有据的指责皇帝!
正因为皇帝无从辩驳,所以他才格外难堪!
这要怎么去惩罚九皇子?
甚至于惩罚他这件事,本身就跟皇帝做登的准则相悖——他只杀他觉得有罪,觉得该死的人,而以他的评判标准来看,九皇子没有任何过错。
他当然可以耍赖,说九皇子不敬君上,把大不敬这个万金油搬出来,但如此一来,就极大的违背了他的准则,这也就相当于否定了他先前的所有行径——因为他践踏了自己制定的底线。
这才是皇帝即便醒来之后也一直恹恹,不愿见人的缘故。
朱元璋冷笑一声,对此给出了评价:“虽然不干人事儿,但还是有点逼数的。”
刘彻听得莞尔,笑完之后,却是若有所思:“不过,我这位九弟,或许会给大汉带来一些前世不曾有的变化呢。”
……
刘彻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皇帝,这会儿紧急上架,自然是轻车熟路,不会出现什么过错。
后宫有皇后镇守,当然也没人敢兴风作浪。
只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皇帝却始终把自己关在建章宫里不肯见人。
不只是不愿意见皇后和皇太子,连同朝臣也不肯见,负责诊脉的御医住在里边儿,宫门一关,里边的动静谁都不知道。
对于储君一系来说,这其实是件好事,因为政治上的交割已经完成了。
皇帝在神志清楚的情况下,在宰相、御史大夫和宗正的见证下将国家托付到了皇太子手中,说得难听点,他现在是死是活,对于储君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但就在这种紧闭持续到第七天的时候,刘彻亲自去拜访了自己的九弟:“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回,怕还得叫九弟走一遭。”
九皇子对此有些迟疑:“大哥,非是我不愿前往,而是此时此刻,父皇只怕未必想见到我……”
回想起先前之事,他为难的额头生汗,用手帕擦了擦,如实道:“我是不会作假的,如若父皇再问,我还是会那么说,我倒是无妨,只是怕父皇若因此大动肝火,却不知是否会有上一回的幸运了。”
刘彻笑着宽慰他:“放心的去吧,无妨的。”
他数了数日子:“过去七天,足够父皇想清楚了。”
又告诉九皇子:“我叫你去,就一定能保住你,九弟,你且宽心。”
九皇子轻叹口气,向长兄行礼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
内侍前去回禀,道是九皇子在外求见的时候,皇帝正独自坐在殿内出神。
这也是这些时日以来,他惯常有的姿态。
听了内侍言辞,他难以避免的回想起数日前那个孽子对自己的冒犯,一股烦闷之情油然而生:“不见,叫他滚!”
内侍毕恭毕敬的应了声,马上就要出去的时候,却又被他叫住了:“且慢。”
皇帝迟疑再三,终于叹息着道:“还是叫他进来吧。”
不多时,内侍引着九皇子入内,这对曾经亲近过,也曾经决裂过的父子四目相对,一时之间,竟都不知道该作何言语。
“说话啊,”皇帝面无表情道:“你来求见朕,还等着朕跟你说话吗?”
九皇子踯躅一会儿,跪下身去:“儿臣有罪。当日若非儿臣言语过激,也不会……”
皇帝冷冷的觑着他:“真是虚伪啊——你是真心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吗?”
九皇子下意识道:“当然不是。”
皇帝又冷笑了一声。
九皇子嘴唇动了动,缓缓开口,解释道:“儿臣当日的错,错在以言语致使君上身体受损,并不是错在言论本身。”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前倾一些身体,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狐疑的质问他:“朕错了吗?”
九皇子怔了怔,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