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事堂里一时间只有皇上一个人的呼吸声,因着生气,那呼吸声显得十分沉重,更显的其他人的呼吸声颤巍巍的轻不可闻。 皇上瞪着跪在下面的沐德,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才终于又开口说道:“你今日,便是要与朕顶到底了,是吧?” “沐德不敢,只是沐德不愿与父兄冲撞,更不愿让父皇因此失了一位良臣,沐德一片孝心,天地可彰。” “——好!好个天地可彰!”皇上说道:“只是朕却偏偏不打算让你从此事中退出去。是你偏要来问,朕也不过是回答与你实话,你如今接受不了,却是已经晚了。朕还就告诉你,这事情,你不愿意也要接着干,不止今日,日后就算再有这事情,你还是要过来,就算是被人耻笑也要给朕过来,还要赢,还要给朕好好的交差,你可听懂了?” 沐德听着,便问道:“沐德从未怕过与人比试,只是怕伤了无辜之人的性命——” “——你生来就伤了无辜之人的性命!你的侍女不是因着你被你母妃给打死了么?打死了她们你也没放弃。你的姐姐也被你给打了,她死的时候朕与你讲道理,你那时候也没放弃,今日却又打了退堂鼓,朕可真是想知道,你这颗善心是怎么长得,怎的偏偏到了现在才觉得残忍了?” 被皇上这般说着,沐德哑口无言。是呀,这事情一直以来就在伤人性命,又何尝只有今日?以前无视着,不过是因着那些个被打死的不过是些丫鬟,而沐秀更是与自己为敌罢了,说起来,自己这颗善心,却也当真不是个真的。 沐德又默默的流了眼泪,也不知道是被皇上说的中了,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莫名觉得伤心,为了察觉到自己竟然是这么个苟且之人而伤心。 ——原来也不过是些自私的想法罢了······为着不愿意与大京的男子作对,以至于失了人心。为着不愿意与未来的夫家作对,以至于日子不得安生,为着不愿意与父兄作对,以至于失了依仗······ 沐德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那状元郎没说错,自己不过是个小人,一个不值得让人看得起的小人而已。 她那日走出宜事堂的时候,皇上的话还依旧在耳边萦绕:“若你真不想与朕作对,那从今日起就不要再打听朝堂之事,本本分分的做你的文书公主。今日之事,朕会当作没发生过,朕希望你也当作没发生过。若你不傻,就不要整日将那些道理放在心上,更不要与人相谈,只安安生生的过你的日子,你不是最想要这些个了么?” 因着之前就已经被皇上驳斥的体无完肤,正像是被揭了脸皮似的沐德已经不能再有力气去为着任何人辩驳,她甚至已经连为自己辩驳都做不到了,因此便沉闷的点了点头,行了一礼之后,退下了。 回到珍宁殿之后,看着恪贤贵妃关切的眼睛,沐德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也不知道恪贤贵妃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她一把将沐德搂在怀里安慰着。沐德的眼泪一下子就又忍不住了,趴在恪贤贵妃的肩膀上呜咽地哭着,不停的低声问道:“母妃,女儿这些年的活法,是不是都错了?” 恪贤贵妃听了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什么都能错,只是活法怎么会出错?若是活法错了,那命不是要跟着错没了?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整日胡思乱想的什么,你如今明明依旧好端端的活着,就算真是有活法错了这一说,又怎能是你活错了的?” 沐德低着头,觉得恪贤贵妃说的十分有理,虽然还有些疑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便也不再言语,兀子思索着。 恪贤贵妃见她这模样,便让她回屋自己好好想想去,若是想不明白的,便可随时来问,只是别憋在心里,别一个想岔了,再给自己惹了麻烦就不好了。 沐德便点了点头,带着芍药与爱莲姑姑回了自己的侵殿。她坐在自己屋里沉思着,想着那些道理,想着皇上的话,又想着恪贤贵妃的话。这几个声音似乎打起了架似的,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让沐德一连几日都不能找到一个正经的理由来将自己说服了。 也因此,一连几日她都没看书,也没习字,就是因为依旧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对的。 她这模样引得宫里不少人都在偷偷议论,想是那日皇上在宜事堂里斥责沐德的声音让路过的下人听见了,又见她这几日闷闷不乐的样子,都猜测着文书公主是惹了圣怒,想是要不好过了。 中间御守还跑来珍宁殿找她,带着些忧心的来问候,直到沐德说是没事才放了心,却又忍不住问道:“你这到底是因着什么事情被父皇叫去斥责了?如今这样又是怎么了?” “可不就是为着那状元郎的事情?本想着与父皇问上一问,却被父皇斥责打探朝事·······也确还有些其他的,只是嘴上不好说,哥哥也别问了,待我再自己好好想想,想好了,自然也就好了。” 御守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