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声。 朱允熥诧异的回头,只见朱高煦在几个锦衣卫的控制下,跪在地上,却挣扎着抬头,眼中带泪,“为啥呀?” “什么为啥?”朱允熥不解道。 “你知道蓝帅要死,为啥还要让他云南?”朱高煦嘶吼。 朱允熥转身,上前两步,“他一身病痛,求仁而已.....” “不是,你根本不了解他!”朱高煦挣扎着大喊,“他根本不喜欢打仗,又怎么会喜欢死?” 这话,让朱允熥陡然愣住。 “他为大明,为你做了那么多,他得到了什么?”朱高煦继续大喊,“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能,即便病了无药可医,可是守在家人身边,多看看亲人多看看儿孙不好吗?” “战死疆场听着威风,可他妈的哪个男人愿意孤零零的死?” “他求死,是因为他没办法。” “他不死,他始终是罪人,始终有罪,他哪里来的罪?你告诉我他哪里来的罪?” 朱高煦的喊声带着几分癫狂,“他有罪,他的子孙也有罪,他一生的功绩就不会被人知道。他只能求死,战死了一了百了,战死了他才对得起他这一辈子,为大明出生入死。只有战死了,他才能瞑目。” “你是皇上,你明明可以给他平反,明明可以让带着殊荣走,明明可以让他风风光光的走,为啥要他去云南,为啥知道他只有死这条路,还让他走?” “他不应该这么死的!”朱高煦哭声大了起来,“他本可以,带着夫人儿孙,回老家再看看家乡的梨花。他本可以趁着还能动,多会会老朋友。他本可以趁着还有力气,大声笑大声哭.....” “他还有很多事没做,人这辈子到最后求的不就是不留遗憾吗?他战死了,风光了,谁的风光?” “大明朝的风光,是他蓝玉的风光吗?可他的遗憾呢?你知道他的遗憾吗?” “国葬?郡王?那他妈都是给活人看的,死人知道什么?” “你本可以留下他,让他没有遗憾的!” “病痛缠身?哈哈,哈哈!在北疆我跟着他,去云南我也跟着他。他要是真的病的那么重,早就死了!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要死的人什么样。他明明还可以多活几年的,多活几年!” 朱允熥站在原地,漠然无声,听着朱高煦的嘶吼。 然后,他心里酸得,就好像很多东西堵住。 是的,蓝玉的死,其实是他不得已.... 只不过,无论是大明,还是他朱允熥,还是蓝玉,乃至老爷子,都需要蓝玉用一个体面且合适的方式.... 朱高煦吼完了,剧烈的喘息哭泣。 然后,他接着小声的哭诉,“蓝帅死的那天,我没怎么哭,烧他身子的那天,我也没怎么哭。我想哭,没有眼泪。今天,我痛快了!”说着,昂着脖子,“皇上,你杀了我吧!” “你根本不知道.....”说着,朱允熥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发现,没必要说,说了对方也不会懂。准确说,说了对方也不会理解。 “因为这,你绊了朕一脚,是不是?”朱允熥平静的问道。 “是!”朱高煦大声道。 “因为蓝玉?” “是!” “你心中可有遗憾?”朱允熥问道。 “有!”朱高煦睁开眼,“恨不得屠了缅地,杀杀杀!” “只是那里吗?”朱允熥背着身子,没去看他。 “不单是那,蓝帅说过要拒敌于国门之外,不然死的就是我们的人。”朱高煦咬牙道。 “好,朕成全你!” “皇上!”朱高炽惊呼。 “你屡次三番违逆朕,甚至做了大逆不道之举,本该死罪!但看你还有几良心,念你是皇家至亲!”朱允熥看着门外的夜空,“夺去高阳郡王,降为镇国将军。”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你在缅甸时串联的五千蓝玉旧部,拨做你的护军,许你再北平继续招募三千人,给你两年的军资粮草,踏平缅甸。” 说着,他转头,“蓝玉是为了西南边疆战死的,你既然心里这么想着他,那就继承他的遗志,永保帝国西南日月昌明!” “快谢恩!”朱高炽焦急的大喊。 “嘿嘿!”朱高煦咧嘴大笑,“臣,谢皇上隆恩!”说着,继续道,“臣知道这一去怕是很难再回来,所以求皇上一件事!” “说!”朱允熥道。 “臣答应过蓝帅,送他回家的!” “知道了!”朱允熥说了一声,迈步出去。 ~~ “他妈的,臭小子劲儿不小!” 走到外边,朱允熥狠狠的揉着自己的下巴。 “皇上,要不要叫太医....?” “不用!”朱允熥看一眼身后的邓平,“传旨,方才的事都烂在心里!” “遵旨!”邓平回道。 就算皇帝不说,他也要交代身边的兄弟们。 这等事,人家朱家的家务事,旁人多嘴那就是死罪。 “朕想一个人静静!” 说着,朱允熥抛开所有人,迈步朝外走。 月亮星稀,夜空难得的澄净。 风阵阵,有些冰冷。 “我现在算是个合格的皇帝了!”朱允熥忽然长叹,“可是我,怎么开始这么讨厌自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