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旁人的口述,临摹画像本就是锦衣卫中负责刑名事务之人,必修的技巧。 锦衣卫中,根据别人三言两语就能画出人犯轮廓的高手,也有那么十几位。可那些人跟眼前这老头比起来,真是不够看。 老头的动作很慢,下笔很轻,可那份从容还有自信,却是何广义生平罕见。 三五笔之后,一个男子栩栩如生的模样已经跃然纸上。 方正脸,眯眯眼,蒜头鼻,地包天。眉毛粗,胡须密。似乎因为常年的皱眉,眉头中间带着浅浅的川字纹。 钱掌柜描述完的同时,他那边也画完。 毛骧对钱掌柜道,“你转头看看,是不是他?” 钱掌柜狐疑的转头,顿时大叫起来,“是,就是!就是他!”说着,手足无措的喊道,“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看着跟寻常人不一样!” “小人也说不出来,反正我们这种老实巴交的人,绝对没有那种眼神。他当时看着小人,小人干活都不利索了!” 何广义也端详着那张肖像,开口道,“这人的眼神,像是军中人!”说着,语气肯定的说道,“是边军,在塞外驻扎多年,看谁都是冷冷的眼神!” “有了画像就好办!”毛骧说完,又看向钱掌柜,“你还记得他当时从哪边,到的你铺子门前?” 钱掌柜想想,“西边!小人当时正端着碗蹲在门槛上吃饭,打西边过来这人。他一开始没说要买烧饼,可能是闻着香味了。小人记得,他在小人门前停留了片刻,才开口说话!” “他为何要问这人从哪边来的?”何广义心中疑惑。 毛骧似乎能看穿人心一样,喃喃道,“西边就对了,钱记烧饼铺的西边,是王府的后大门呀!” “王府?”何广义心中陡然一惊,似是抓住了什么,但还有些模糊。 “你回去吧,今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毛骧柔声对钱掌柜说道,“记住,但凡对旁人透露出半个字,你后半辈子,就再也烤不了烧饼了!”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钱掌柜磕头如捣蒜。 他不过是寻常百姓,哪见过这阵势。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破门而入,刀子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然后被人抓到了此地...... “回去吧!”毛骧微微摆手。 钱掌柜马上爬起来,畏惧的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等等!”毛骧喊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根明晃晃的金条出来,嗖的扔过去,当啷一声落地,“捡起来,赏你的!” “这.......”钱掌柜不敢。 “让你拿着!”吃饱了的小全一瞪眼。 钱掌柜赶紧捡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随后,张画像又被临摹成几张。 毛骧亲手卷了一张递给何广义,“画像有了,接下来怎么办,应该不用我教!” 何广义郑重的接过,“前辈放心!”说着,看着毛骧的眼睛,“先从外查起,最后才是查内!” 毛骧一笑,站起身,伸个懒腰,“那是你的事了!”说着,看看天色,“忙去吧,天快亮了!” ~~~ 黎明时分的萧索,像是冬天来临的前兆。 这个时间内城的居民们或许大部分还在酣睡,而外城的百姓已经起身,准备开始为了一天的生计奔波。 昏暗的灯火忽明忽暗,空气中带了些杂粮粥和贴饼子的味道。 汪.......呜...... 不知谁家的狗冲着街上狂吠,然后下一秒却戛然而止,似乎是被主人捏住了嘴。 狭窄且凌乱的长街上,一行人面无表情的走着。 最前面是几个瘦高的汉子,冷漠的眼神戒备的盯着周围。 几个刚出家门准备去上工的汉子,一只腿踏在街面上,马上又缩了回去。并且对着走来这一行人,讨好的点头哈腰。 “二郎,这么早?” “嗯!”被簇拥着的张二郎倒是对这些穷街坊满脸是笑,“这是准备上工了?”说着,脚步停下,又笑了笑,“你们货栈掌柜也是黑心肠,天不亮就要去干活!” “货栈那边忙,让我们早去!”即将务工的汉子们低头轻笑。 “早点也好,靠力气吃饭的人多干多得!”张二郎笑笑,刚要走却发现对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了?”张二郎再次停步,“可是家里有难处?还是遇着什么事了?” 务工的几个汉子互相看看,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说道,“本不该麻烦二郎,可是......货栈那边本来说好的是三天一结工钱,可昨日货栈的掌柜说,今年生意不好,要给我们一月一结。您也知道,要是没有现钱,家里就要挨饿.........” 顿时,张二郎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哼,他货栈生意不好是他货栈的事,你们出力干活要钱就是天经地义。”说着,顿了顿,“你们先去上工!” 等几个汉子走远,张二郎对身边的人说,“六子,晌午你跑一趟告诉那些货栈的掌柜,别人我不管,我的人干活了就要给钱。你问他们,是他们主动给,还是要我去要!” “知道了!”六子点头,然后指着前头一处低矮的房子,“就是那家..........去年三月,周大生的娘舅来他这里落脚,他这娘舅也不外出找活,整日里东家窜西家,满嘴什么神呀佛呀,这辈子受苦来世人上人之类的胡话!” “走!”张二郎说了一声,径直带人过去。 自从郭元善交给他任务之后,他就带着心腹的手下马不停蹄的在外城这片鱼龙混杂之地查了起来。 一查,还真查出些线索,抓了些人。 而眼前,即将抓的这人,是被许多人同时招认的主犯。 这人,在外城私下传播白莲教。 茅草屋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灯火。 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