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图葡萄酒被装在加冰的木桶里,运往约翰的餐桌,还有一打新鲜的牡蛎被撬开,撒上研磨好的柠檬碎屑和欧芹叶;一只浸在白兰地里的秧鸡;一碗奶油炖来自土耳其的无花果。 门外的地板吱吱作响,约翰皱了一下眉头,管家克雷斯先生就迈着急促的步伐进来,“我有事不得不告诉您。” 约翰放下手里的水晶酒杯,“是什么呢?” “额,劳特先生希望能借宿一晚。”管家克雷斯先生补充了一句,“劳特·盖库里先生。” “我记得,他应该在哈斯维德一家寄宿?卡利先生亲口告诉我,他邀请了劳特,为什么会这样?” 约翰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看见管家克雷斯露出一丝忧虑的神色,“我也不知道,先生。我只比您早知道五分钟,五分钟前看门人告诉我,劳特先生就在房门口揿铃。” “可怜的家伙!”约翰倚坐在一张沙发上,显然对这件事显得很冷淡,“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去一趟哈斯维德家说一声。” “当然。”管家克雷斯先生点了点灰白头发的脑袋,“他的仆人和行李还在那里,他嘱咐我督促他的贴身仆人早点过来。” 约翰用锐利的双眼看着面前的美食,轻声问道,“我没听错吧?克雷斯,他真是这么说的?” 管家克雷斯先生苦涩地笑了笑,约翰不由得叹息一声,他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做。 “我是说,如果您想的话……”管家克雷斯先生吞吞吐吐地表露心迹,“我们一共有十几个仆人,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您说呢?” “达什夫人也知道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全家就只有您和我,还有看门人知道这件事。” “你是说,他是走过来的吗?” “不是,是骑马。” 约翰脸上浮现出各种各样的表情,震惊、羞愧和难为情,“他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件事,恐怕得姑妈出面了,这未免也太不得体了。” 管家克雷斯先生默默在心里咆哮,谁说不是呢? 里弗斯家族的厨娘看着被退回来的一大堆夜宵,忍不住出声询问管家克雷斯先生,“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连他爱吃的牡蛎都被退回来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厨娘紧张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舌头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想从管家口中听到些什么。 “并没有。”管家克雷斯先生胡须下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他很满意,只不过有别的事情。总之,现在需要一点博洛尼亚香肠片、柠檬腌渍的烤牛肝、奶油嫩豌豆和新鲜的煮咖啡。” 厨娘感觉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变得僵硬,“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克雷斯先生。” “是的,我很清楚。” “这要花掉多少时间?炉子要重新生火,姑娘们才清理完餐具,等我们做好了恐怕都得几个小时了?”厨娘非常不满意。 “我知道,亲爱的。”管家克雷斯先生冲她比划,“但没办法,劳特先生回来了。他只愿意吃点这个,把你脑袋瓜里指望用其他别的什么代替的想法都丢掉吧。他还要喝几杯雪利酒呢。” 厨娘像拨弄卷心菜一样揪着围裙,她背后的一面围墙上挂满了锅、铜质的模具和各种尺寸大小的盘子,因为厨房的炉子已经熄灭,不停在厨房里流淌的水蒸气开始消散,让厨娘火红的头发看起来十分冷峻。 “哦!该死,我怎么没有想到。”厨娘因为担心,身上变得冷冰冰,“除了他还有谁会大晚上折腾这些。” “慎言,女士。”管家克雷斯先生表情一下子冷酷下来,“劳特先生现在是里弗斯家族的客人,满足客人的需要是所有仆人应该这么办的。” “不过。”管家克雷斯先生顿了顿,“你先把煮咖啡和黄油烤面包做出来,香肠片我会让储藏室的女仆弄好。”说完,他递过来一枚五先令的硬币,“这是约翰先生给你们的。” 厨娘赶紧接过去塞进围裙的口袋,一面感激地开口,“感谢您的善心,愿主保佑您。” 很快,被烘烤过的咖啡豆、在奶油里跳舞的嫩豌豆、被醋浸泡过的牛肝、薄如蝉翼的香肠片此起彼伏地在厨房交响乐中接力赛跑。 厨娘一边往咖啡里仔细地加入被研磨的肉豆蔻粉,一边督促自己的助手往银质托盘里摆上糖罐和牛奶罐,“快!快!快!你们这些蠢丫头,非得我亲自请求你们,你们才愿意动手吗?” 女仆们刚收拾完熬着豌豆的锅子,马不停蹄地又拿起了德累斯顿的杯子。 —————— “这是您要的煮咖啡,小姐。”约克端着托盘,伸长了胳膊想要看清楚外面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