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奎龙摇了摇头,嗓音沙哑地解释:“网格员不知道,每次来例行盘查人口的时候,我们都会通知他们······躲起来,我们帮他们打掩护,他们带我们全村致富。” 许是自己也为这样的“致富”而感到亏心,在这两个出来的时候,声音都小了不少,有种卡嗓子说不出的艰难。 “上线呢?”问完,钟鸣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也不逼他,就这么安静的等着。 半晌之后,张奎龙身体往后倾了倾,仰着下巴盯着亮的刺眼的白纸灯光,下巴上是密密麻麻的胡茬。 审讯室内外的人,都在等着他继续开口,往下说下去。 一旦能从张奎龙拿到足够多的线索,那么接下来的案情就更好开展了,否则他们还得像只无头苍蝇,到处跌跌撞撞。 “没有见过,自从大家跟着他们做事之后,村里时不时来的是几辆冷冻车和献血车,车牌每回也不一样,大家也都学聪明的没有去注意,偶尔碰见了也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走开。” 钟鸣盯着张奎龙充满了愧疚歉疚的脸庞,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继续问:“车呢,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也不敢问。”张奎龙苦笑着说:“不是没问过,差点送了命,哪里还敢多问。” 问了的那段时间,所有人防他跟防贼似的,不出门的时候还有人负责在外面专门盯着他,防止他有背叛大家的动作出现。 “从头到尾,你一共参与了多少起非法强取人体器官?”钟鸣身体做的绷直,双手扣在桌上,面容严肃地说道:“依我们对你的了解来看,你是一个做什么都有数的人,所以,希望你在这件事情上面,也不要对我们有任何隐瞒。” 时间仿佛就挺停止了这一刻,呼吸也跟着停滞了下来,六目相对,相视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再说话。气氛再一起变得微妙了起来,这像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底下暗流涌动,只有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在做挣扎。 张奎龙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举起双手掌根用力在发胀的额头上搓了两下,暗黄的皮肤上立刻爬上了两道红色的大印子。 放下手,手镣铐和垫板相碰,叮铃郎当地作响。 “没有。”张奎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头:“我剩余不多的那点良心,不容许我做这些事情,这些、龌龊腌臜之下。” “不瞒你说,我看了那天晚上的场景之后,连着两个月没吃得下饭,觉也睡不好,一看见肉胃里就隆腾腾的翻,呕的不行。”他那段时间里,受尽了折磨。 口腔内吞喊着一句“什么不报警”,钟鸣迟迟没有问出口,真有心报警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现在将这句话问出口,倒是显得有点可笑。 “如果一定要靠着掠夺他人生命,伤害他人安危,来维持临河村的生计,那么这样的村子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穷,从来不是可以伤害他人性命的理由,这只是你们作恶的一个借口。这样的借口,我们不能纵容,国家、法律、人民更不会接受,不能包容。”钟鸣面色沉重,眉头紧拧着,忍不住想说点什么:“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世界人口大国,下面穷僻的村庄数不胜数,国家也一直努力领着你们走在脱贫摘帽向小康发展的道路上。倘若个个穷僻村子唯有靠走这条路才能维持生计活下去,那么我们中国十三亿的人民,人人自危。一旦这个案件响彻全国,会引发多大的恐慌,恐慌之下只会发生更多不可控的事故。这个道理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选择和他们同流合污呢?” 在钟鸣说这番话的途中,张奎龙的心脏一颤一颤,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可偏偏他当时就是猪油蒙了心,一心想着要带村民们站起来,经济跟上去。 后果他没想过吗? 想过,如果没想过,他不会在数不清的夜里,被一簇簇红色冠状(代指器官)惊醒,然后只能无力的抵在床头自我忏悔,可是迟来的忏悔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张奎龙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在钟鸣掷地有声的话中,他再次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 他做错了选择,他忏悔了,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出了审讯室,许宁偏过头瞄了钟鸣好几眼,忍不住问了一句:“师父,他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啊?” 在此之前,大家不是没有提审过张奎龙,可他偏偏就是一字不说,永远保持着那副沉默木讷的老实样子,像只蜗牛一般缩在壳里久久不愿意出来。 钟鸣走在前面,面无表情地散发着骚包的气息,淡定地说:“人格魅力。” “······”许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会是钟鸣能说的出口的如此自恋的话,无声地张了张唇,发出了一道长长的气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