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吗?”她问。
他点头。
“看出来了。”程丹若瞧瞧他,没忍住,放下筷子,把他嘴角的糖渣抹了。
谢玄英怔住,看看她,又想了想,先掏出帕子自己擦拭干净,才问道:“你最近时常照看殿下?”
程丹若:“你想多了。”
“看你好像做习惯了。”他谨慎地找借口。
她默默吸了口气,这人包袱可真重:“你说是就是吧。”
谢玄英如释重负。
他可不希望自己被妻子当成孩子照顾。
“反正侄子和外甥差不多。”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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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谢玄英的午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是他们几天里头一顿正餐,能慢慢吃饭嚼菜,而不是胡乱填两口。
用得仔细,反馈给身体也就格外多,不止胃满足,精神也好了不少。
两人又坐在一处,慢慢喝了半杯热茶。
也不知道是不是贡茶效果好,程丹若半杯茶下肚,状态奇佳,感觉熬夜几天的疲惫都消散大半。
爱情果然是最好的充电器。
她决定珍惜好状态,立马去找杨首辅谈判。
“我先走了。”程丹若系好斗篷,嘱咐他在屋里待着,“今天没什么大事了,你打个盹儿——看看你的眼睛,都是红血丝,还有黑眼圈了。三十岁了,当你十八岁呢。”
谢玄英到嘴边的话被她憋了回去。
“听话。”她捂了捂他的脸孔,轻巧地转身出去。
雪停了。
程丹若径直走到廊下最前面的一间屋。
“不知元辅可有空闲,请拨冗一见。”
她站在门口求见,杨首辅自不能当没看见,他还没有架子大到这地步,亲自出来问:“宁国夫人有何见教?”
“奉皇贵妃之命,询问殿丧仪之事。”程丹若一边客气地回答,一边往里走。
杨首辅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抬手就想阻拦:“夫人有话……”
话才出口,程丹若已经走到门口,且无视了他的动作,全无停步之意。
杨首辅反倒不好拦了。
他总不能把她推出去吧?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只能任由她入室,自顾自坐下。
杨首辅沉下脸:“夫人不请自来,究竟为何事?”
“元辅对我有些误解,我想,还是亲自上门同您解释为好。”程丹若道,“我们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元辅究竟对我有何不满?”
杨首辅:“所谓乾坤有序,男女……”
“您这么说,就很没有诚意了。”程丹若打断他的空话,“太子年幼,其母垂帘,乃是天家惯例。皇贵妃多病,精力难支,我为太子姨母,陛下才留遗命,令我照看——您非要将我赶出去,是谁有弄权专政之意,路人皆知。”
杨首辅不动声色:“从未有过外命妇干政的先例。”
程丹若反问:“我听说立政者,治国有三本,‘一曰德不当其位,二曰功不当其禄,三曰能不当其官’,敢问元辅,我是哪一条不符合?”
不等杨首辅回答,一条条拆开了反问。
“是我的德行不够吗?可元辅亲口说过,我在朝野素有贤名,我救过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我对上忠诚,对□□恤,从不草菅人命,年年布施赈灾,虽不敢比及圣人,却也从无恶名。
“还是我的功劳不足以封国夫人之诰命?太子殿下能安坐在宝座之上,江山后继有人,难道不是因为我曾经的奋不顾身吗?
“抑或是我的才能无法胜任尚宝之位?元辅今日穿的毛衣又是自何而来,贵州驿道畅通,百夷归顺,莫非与我一点干系也没有?”
程丹若追问的姿态并不迫人,语气却异常笃定。
原因无他,她走到今天,能有现在的地位,没有哪一桩靠的是坑蒙拐骗,媚上逢迎。
从平民到女官是考的,自不入流的女史到尚宝,是干活晋升的,升淑人靠的是毛衣的功劳,为夫人是在西南的付出,最后成为国夫人,也是因为她救治恭妃母子有功。
她走的每一步都有迹可循,踏踏实实。
她的道路曲折蜿蜒,但名正言顺。
“好叫您知道,一直以来,我行得端、做得正,问心无愧。”她说。
室内鸦雀无声。
杨首辅罕见地词穷,无法反驳她的话。
程丹若不是圣人,却没有破绽。
“君之所慎者,见贤不能让。”她不卑不亢道,“我与您并非仇寇,您又何妨大人有大量,别与我计较?”
杨首辅看了她一眼,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夫人?”
“兔子吃草,狮子吃肉,原可井水不犯河水。”程丹若道,“您何必为莫须有的事费时费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