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江听澜只觉脑海之中仿佛有什么猝然崩断了一般,嗡嗡然一片嘈杂纷乱,光怪陆离的皆是往日诸般光景。她不得不微一阖眼,深吸一口气平复着翻涌的心绪。 吐息之间,天地间也一瞬宛如静谧无人,唯有耳畔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雪片扑上面颊。 江听澜好似看见夜空高远、新月低垂,年轻的凌雪阁弟子背着脏兮兮的女童一步步走出那片死寂之地。 好似看见太白山日月轮转,蝉鸣换了新雪,树荫下的女童亦步亦趋地模仿着他的一招一式。 又好似看见已长成少女的女童嬉笑着灵巧躲开他揉搓头发的手,听着他笑说孤光这名字好生奇怪,既要潜入长歌门中,不妨便换上一换。 下一瞬再次睁开眼时,浮光掠影皆是消散不见,只余下她离开太白山前江随云那一番含笑的话语。 “太白山终是世间一隅,你若想守护这河山,又何妨去亲眼看一看,你将来所要守护的一切究竟是何等模样。” 心神定下后,浓重的疲倦便浪潮似的一下又一下拍打着江听澜的全身,她渐渐地松开了紧握着的双拳,带着十足的自嘲与厌恨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却蓦地发觉江随云的身子好似也微微一颤。 她愕然地一抬头,正见江随云似是恢复了几分知觉,双眼虽仍是阖着,却颤巍巍地向着她抬起了尚且完好的左手。她翕动了一下双唇好似要说些什么,余光却又蓦地瞥见了远处游魂厉鬼似的灯笼。 只不过是片刻犹豫,江听澜随即仍是抬手迎了过来,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她仍旧紧紧地咬着下唇,再不曾如方才一般失态地呓语。 江随云循着她手臂的方向缓缓地抚上鬓发,一如初次相见时那般极轻地揉了揉:“别……哭……你以……前……从不……会……这样……的……” 江听澜没有再如年少时一般回避,只是闭上了眼,用力摇了摇头。 “还能相见……已是……万幸……”江随云痛苦地吐息数次,终归勉强得以清晰而连续地开口,语气中却反是带上了如释重负的笑意,“你……要……平安……” “好……”江听澜不愿令他再费心神,只哽咽着应下一声。 江随云的手蓦地垂了下去,那最后一点回光返照的生息也终究湮没在了长风飞雪之中,再不留半点希冀。 云翳重重的夜空渗出越发浓烈的殷红色,寒风中的雪片翻卷飘摇着扑簌簌地打在枯枝荒草之上,江听澜在风雪之中垂眸跪了许久,方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紧握着链刃仰首望着猩红的天幕,面颊上的泪痕尚未干透,眸光里却已敛去了方才的万般情绪,只余下一片沉凝如铁的冷寂,却又在寒渊深处迸发出一星烈火。 夜深了。 今晚的恨与怨,也到了必当了结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