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自己打开画箱,从里面拿出彩色颜料来。 狼毫浸上虾粉,挥洒出靡丽的罗裙来。换支白云笔点上石青,勾勒出飞舞着的披帛来,上面还浮着闪闪发光的金粉。画里的美人云鬓高耸、粉面桃腮,一双含情眼似笑非笑,恍若神仙。 “就这张!” 牡丹兴奋地高声赞叹个不停。她小心翼翼地收起这张画,叫来侍候的仆人仔细收着,去叫匠人仔细张表好。 罗浮只觉得这画寻常,但没有说出口,比较牡丹是真的高兴。她刚一搁下笔,就听见敲门声。有人领着那个长手长脚的酒楼伙计走了进来。 “哎呀,公子他来了!” 艾叶扔下咬了一口的糕饼,忽然站了起来。她冲着米芽笑,米芽小声叫出了她的名字,这让她很开心。 罗浮起身迎着米芽坐下。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倒是找不出什么明显的女性特征。然而从见到的第一面起,罗浮就知道这个人不是男人。她对自己的第一印象确信不疑,这是源自于自身经验的诡秘自信。 短暂接触过后,罗浮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感觉。不光是对米芽的小物件,她对米芽这个人也产生了兴趣。 在米芽出现之前,罗浮是唯一一个在夹缝中挣扎的怪胎。但是米芽的出现第一次让她有了自己或许并不是唯一一个奇怪的人的想法。 她为什么也要女扮男装呢? 和自己一样是出于父辈强加来的责任吗?还是为了摆摊这个世界强加在女性身份上的重重束缚? 她是否仍然认同自己内心的女性属性? 她有后悔过这样做吗? 罗浮对米芽充满了好奇。她甚至发现自己心中还有涌动着的、死灰复燃的倾诉欲,像是一只白色的熊在棕色的熊群里找到另一只白熊,兴奋得近乎发疯,快乐到想要在荒野里满地打滚,满不在乎地沾上一身草屑。 “路上临时有点事情耽搁了,这里是罗公子订的货。” 米芽将篮子推到罗浮面前,有些拘束地在软垫上跪坐下来。她的眼下有乌青,想必是熬夜赶工了。身上带着些微的鱼腥气,脚底还有几片鱼鳞。罗浮观察得仔细,猜想她刚才势必路过了菜市场。 “你莫非要帮酒楼里跑腿买些鱼肉?” 罗浮只轻轻瞥了篮子一眼,没有要仔细查看的意思。他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锦囊,轻轻搁在桌案上,推向米芽的那一边。 米芽的手迟疑了一下,她有些警惕地看向罗浮,慢慢摇了摇头。 罗浮毫不在意,用着悠闲的语调唠起家常来,想要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青龙菜市场的东西倒是新鲜又家常,比另外的大街热闹得多。我记得小时候的练武师傅里有一位在战时受了伤,现今就在那里开了个孙记鱼铺。他家从不缺斤少两,还送一把酸菜,用来做酸菜鱼味道一绝……” 罗浮侃侃而谈,谈天说地,就算米芽一句话也不说,她也不觉得尴尬。后面的话米芽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满脑子惦念着孙记鱼铺的事情。 那家店主就是个练家子,老了也还是一身凌厉气。 米芽战战兢兢地问完租房的事情,他简洁有力地说了那是自家的房子,目前只有他和一个孙女在住,地方小但还算干净,如果有意可以去找他看房子。如果确定要租住,他和租客平摊官牙的契金。 官牙是官方认证的租借机构。民间的租借契约需要到官牙留底,虽然需要支付一定的契金,但是能保证后续纠纷会有官府的介入,会更加地公平。 孙店主提到官牙的契金,至少说明他是真心想出租。而且他家人口简单,私密性更高。米芽当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但还是准备找个白天的空闲时候去看看房子。现在罗浮夸孙记鱼铺,倒是让米芽更安心了一些。 “我今日路过时也瞧见过那孙记鱼铺,不知怎的生意却不大好……” 米芽斟酌着开口。 “那个啊……”罗浮给米芽倒茶,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孙师傅从军多年,煞气太重。他的儿子战死沙场,唯一一个女儿出嫁不久就因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孙女也被亲家抛弃了。乱嚼舌根的人造谣他是克星,都不愿接近他。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开着鱼铺养孙女,过得很不容易。” “他是罗老将军的部下,当时可以拿一大笔伤残后的补贴金,他都拿去分给了拿些已故战友的家属。这些年战友们的接济和罗家的礼物他都不肯收,是个相当有骨气的人。” 罗浮现在家里的鱼都是找孙记鱼铺订的。孙老头知道是她,每次都不肯多收钱,该是多少是多少,但每回都把最肥美的鲜鱼留给她。罗浮也记着他的好意,时不时给他孙女带些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