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姝是听不见对面人说的话。 “没有口红印,不可能有女人喝过!肯定是你小子一个人喝的!你逛我!范之洲!老娘要飞来跟你拼了!那红酒,你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吗?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吗?” 范之洲把手机扔到桌子上,任由电话那头那人激情控诉,他自顾去洗了两只玻璃杯,放回酒柜,那里还放着另外一瓶跟喝过这瓶包装一模一样的红酒。 他取出瓶子,看着生产日期,十一年前的日期,他按了按眉心,无声叹了口气。 红酒的味道并不好,比方才在陶涛房间喝得味道差很多,闻着馥香浓郁,但喝起来酸涩凝滞,酒味还在唇舌间缠绕,范之洲回味着。 十一年前,他还是个小小单薄少年,身高还不足装原酒的木桶高,法国的葡萄酒庄园阳光很好。 “这是我们亲手酿的酒,你两瓶,我两瓶。”青春靓丽的少女,倔强又骄傲,她倒掉这一批酿的所有剩酒,只装了四瓶。 “范之洲,我走了,你能自己活着吗?” 范之洲坐在葡萄园的土地上,眯眼望着阳光发呆,身上被葡萄汁侵染过的衣衫斑驳皴皱,像一副孩童随手涂抹的画。 他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我去寻找属于我的爱情了,你要记得,等寻到爱情的时候,一定给她喝我们的酒。” 天真又纯粹的回忆涌来,他拾回手机,放低了声音,“好了,别生气了,洗洗睡吧!” “睡你头!”周之真骂得口都渴了换来这么一句,她咆哮着,爬起来就打算冲向机场,被身边的男人两条有力的胳膊勒住纤细腰身拉回被窝,说了句什么。 范之洲听着有男人声音,“谁在那里?” 周之真拔高声音,“什么谁谁谁的,就我一个人!我青春孤寡死男人单身多年!你少转移话题!”但声音慢慢低了,“我累了,改天再骂。” 范之洲温声提醒,“温柔点,别又把人吓跑了。” 周之真大声反驳,但发现电话已挂断,她推开男人,想想还是气不过,一脚将男人踢滚下床,“滚,都是因为你!” 出其不意,让本就滚到床边躲避怒火的男人猝不及防。 男人从床下爬起来,揉了揉被摔疼的臀背,指着周之真点了点,“用完就翻脸,行,周之真,算你狠,我要是再来被你睡,我跟你姓。” “不,你应该说你要是再来,你就是我爸爸。” 男人的气势瞬时没了,往门外走的脚步停下,投降说:“行,你赢了。你踢吧,喜欢就踢,我老胳膊老腿,等你踢坏了,再换个年轻的可以给你当儿子的。” “儿子,过来。”周之真对他勾了勾手指。 男人无奈地摇头,依旧躺回床上,由着周之真跟八爪鱼一样压在他身上,由着她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骂,“掐死你个老头子。” 这一夜范之洲再未被电话骚扰,他便坐在窗边,对着城市零星的灯火将那瓶红酒慢慢都喝了,酒气微微上头,他穿了件大衣下楼抽烟。 站在酒店楼下吸烟室,烟雾从鼻腔涌入肺腑转一圈再吐出来,熟悉的畅快感,让他从无端的情绪里剥离。 玻璃门一边是酒店大堂辉煌的灯火,一边是黑暗滚涌的街道,冷寂的夜色流淌,如扳枪的机械声,清晰又无聊。 另一个吸烟的男人温声提醒,“有人在拍你。” 范之洲微微侧头,薄凉的目光审视着穿着件短款夹克外套的男人。 贝野望回视他,上次在剧组时间仓促,他们并未碰面,但贝野望自是认识范之洲的,他友好招呼,“范老师,我是《云霄之上》剧组造型师贝野望。” 剧组在酒店包了三层,很容易遇到剧组同事。 范之洲微微点头招呼,他衔着烟支深吸了口,一点猩红映着他冷峻的眉眼,两指拈开烟支,轻吐出一口烟圈,五官隐在缭绕的烟雾后明暗不定,若晨起微微亮起的天空,星光慢慢隐去,晨曦涌起光明。 贝野望一向自诩英俊潇洒,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比屏幕中更帅气,阔肩蜂腰疏朗挺拔,气质清冷如皎皎明月,就随便吐一个眼圈都是带着点雅痞的性感,不怪代拍日夜蹲守。 范之洲在烟灰缸中按灭半截烟支,一点殷红化为漆黑的灰烬,他淡声开口,嗓音带着寒夜的薄凉,“在拍你。” 范之洲一手插在裤兜,姿态闲落地推门而出,迎面一股寒风钻入,荡开空气中残留的细小烟丝。 贝野望揉了下眉心,望向长/枪方向,又是几声“咔嚓”的快门声。 是个敏感又犀利的人,贝野望按灭了烟支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