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爸爸的钱,爸爸一直这么认为。他们夫妻间一笔糊涂账,盛致已经不指望算清了,只期望自己能和爸爸算清。 她必须证明自己没有爸爸也能活得很好。 她必须向父亲证明的其实是,用金钱控制不了一切。 晚上八点,妈妈的车准时停在她租的公寓楼下,不难找,一辆银色幻影。 司机开车,妈妈不会开,坐后排。 盛致曾经对此颇有意见,早叫她去学车,她说年纪大反应慢学不会,也让人没辙。 梅知华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想过生儿子,等到盛致的爸爸离开部队、有条件生二胎时年纪已经大了,拼了几次没成功,因此把独生女看得很重,宠得盲目。 女儿个性像极了父亲,做母亲的年轻时唯丈夫马首是瞻,女儿成材了唯女儿马首是瞻。都是时代和经历的局限,无法求全责备。 以梅知华的经验,认为女儿这种遭遇,已经穷途末路。 给她准备了100万,其中30万是金条换的。 盛致的父亲为了管制盛致,不允许她妈暗中接济她,把家用抠得很紧,工人们工资都是定数,月支出摆在那里,买菜购物都要清点,想挤出百万其实并不容易。 盛致很难受,想起小时候对零用钱毫无概念,没了就开口要,三五百万几秒到账,爸爸从不问她花去哪里,花光再开口便是。她也根本不懂节约,光花在单个奢侈品牌上的钱,每年都过千万。 今非昔比。 妈妈在这节骨眼上出钱接济,盛致硬气不起来,她说不出“我不要”,不仅得收下,还得省着花。 母女俩并肩坐在车后排,沉默半晌,妈妈叹了口气。 盛致猜想,妈妈一定对收钱的自己失望,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 但是人穷志短,得过去这个坎,才能谈将来。 从前她天真,妈妈也无邪,每次她画饼说能给妈妈几十万零花,妈妈都会欣慰。画的那些饼有时能兑现,兑不了妈妈也不介意,盛致春风得意时,自己花钱也大手大脚没计划,在妈妈看来都是正常小孩子心性。 可是人在逆境,即使她再画饼,妈妈也不会信。 人的困窘其实都写在脸上,一个人憔悴焦虑还是自信风光,从面相就看得出来。 妈妈宽慰她:“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你心气在,年轻时吃点亏总比年纪大遭遇这些要好。” 可惜她心气都不在了。 盛致从没有这么迷茫过,她原有明确理想,只朝一个方向努力,如今也迷茫无措。 妈妈很久不接触社会,就更加心里没底。 盛致也只好宽慰她:“对外说我辞职了,其实只是避风头,我打算过了年再辞职,至少年终奖要拿到。拿到我就还你。” 妈妈懵懵懂懂:“年终奖有百万吗?” 盛致谎称:“当然有了,我可是电视台台柱。明年换个平台也不愁工资。” 妈妈信以为真:“那就好。我怕过年时开销大,保险柜里金条又少了,被你爸发现。你爸爸精得很,我不敢拿太多,最好能早点补上。” 盛致低声道:“放心吧。” 妈妈松下一口气,开始八卦:“那些传闻中的男朋友……有没有真的?” 盛致笑笑:“奔事业呢,哪有时间谈恋爱。” 妈妈说:“嗯,还是事业要紧。你自己能在社会上立足,就不用像妈妈这样过掌心向上看你爸爸脸色的日子。” 妈妈没劝她回头向爸爸认错,让她格外感动。 盛致暗下决心春节前自己解决困境。她也看清了,困境中真金白银援助的,只有妈妈。 盛致下车回头,俯身与妈妈道别,忍不住落下泪。 要强的女生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抹去眼泪,挤出微笑与车里的母亲道别。 而这一幕,在路后方车里的韩锐尽收眼底。 他看见车外女生拭泪的画面。 以他的局限只能理解为,感情经不住风雨,“正宫”男友与她分道扬镳了。 夜幕中,韩锐的车疾驰而过。 经过盛致的一霎,两人目光曾短暂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