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已经不太记得自己趴着趴着是几点入睡了。 记忆中隐约是传来了几张照片,她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脱口而出什么赞美的话,但大概率是有的,脑海里残留的影像犹如漫长青春里绽开过笑靥的繁花,高阔的天空正钰蓝着,而她似乎蜷缩在边际的一角,恰好足以藏住全身,直至安详地睡去。 日子还是朝七晚十的飞逝,以至于忙起来雨宫自己也还没反应过来挂历上早就应该撕开几个破孔,偏偏在做了一段时间老鼠管理员后,来回两头跑的车费实验室还迟迟没有报销,她去问过那位川岛前辈,才知道教授最近几乎每天都要出去应酬,大概是为了经费。 她的毕业典礼放在了九月,已经入社的如今只能放弃去参加,取而代之的是让学校邮寄,但这些都并非少女精神无法集中的源头。 父亲的来信有轻有重,上个星期在医院似乎刚开完多方会议,中国的一个实验中心主任在过日前发明了一种快速测试盒,据说也是在实验室里奋斗了许久才创下的这个壮举,于是跨洋过海至今,医生再加以使用,就是很可惜那只能用来排除潜在的疑似病例,而不是筛选去得出体内有没有抗体。 每个周末她都提前申请过想要回家,尽管没有一项硬性规定说是七天满班,但是单休也不存在,就算是晚十过后,电话一响也必须接起。每次当她准备在周六的上午收拾东西去综合医院,魔铃就开始萦绕整个住处,手机的震动仿佛要把这里夷平至海枯石烂才肯罢休。 他们的倒时差开组会完全就像是一种企业常态,刚加入的小萌新无处争辩,明明非毕业即失业这样的事情应该足以慰藉人心,可是雨宫却觉得在这里愈发地难以招架,因为教授的眼神很明确在告诉她,她的一系列企图摆脱控制地行为就是脱离价值和意义的荒谬。 “有的时候呢,确实是需要大家牺牲一些休息的时间,但这就是通往意外收获的必经之路。大家应该多去琢磨一下自己在这个社会到底是什么位置,又是因为什么才加入研究室,能有什么事情比获取宝贵的科研经验更加重要的?” 只是话虽如此,道理她也懂,雨宫依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学到,就连处理蛋白样品这样算是简单的步骤她都没有接触,更别提上样了。枯燥繁琐地重复着机械的每日,乘坐上袅袅灼光最早打卡的是她,最晚离开的还是她,皙白的灯泡也不爱归家,只是跟随她的举动在黑白切换,打下来犹如浩远昔梦的终焉,似乎不再有浮入静态的雨水,只是压抑着,锁上门后再每日消失在月亮的倒影。 偶尔在归家的半途,少女望向那不再闪烁的夜空,她会思考这偌大宽广的地方,周围高大的建筑,明明是没有生命的物品,却吞噬了这座城市的所有欲望,永远散发着无意义的神态与寒气,并非华日也胜似冬天。 那是雨宫不喜欢的感觉,对她的想象而言过于遥远也过于荒凉,但是转瞬从口袋摸索到的扁平荷包又让她无能为力,毕竟呆在这里的实验室已经算上流了,九十年代的那一次冲击为整个社会带来的余波久而未散,人人都危而自保,她很清楚若是自己当初感兴趣的是文学,说不定早已成为了失业的大军之一。 - 身心不知何时都如同缄默岛屿的如今,唯一能让她开心的就是这样看似矫情的想法在幸村眼里不太算是什么问题,她无数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除了第一次少年郑重地说教了通她最好强硬一些,接下去简短的分享见闻就像是一把把通往灰色地带的钥匙,少女慢慢的发觉,其实被人宽容和安慰能够削弱那些没有回应的烦恼。 一日离开实验室已经是凌晨两点,走回家路上连脖子都开始卡擦作响,雨宫想起这几日某人应该都算有空,平时因为各自的排班都满满当当,想要贴贴很困难,算了下时间后,她主动拨通了电话,就当作一部分的原因是很想缓解街上只有微光的独行恐惧。 因为当初从睦华买回来的肩颈贴用得飞快,在少年的娟娟诱导下她走向了7-11的货架,店员小哥也是第一次见她脸上洋溢着难得的微笑,见她一边夹着电话一边挎着篮,店里只有她一个顾客,于是便走向前去将篮子先放到结账处。 “上次我们说到哪啦?”柔软得来不算是轻飘飘的一句谢谢传到了方圆以外,幸村在那头抿了抿唇,心想着雨宫得是光顾了多少次才能这么轻车熟路,复杂的情绪略显翻涌,但很快给正事压了下去。 “嗯…上次说到那个姐姐是简徒弟的徒弟,现在也在为唯一没打破传统奖金数量的公开赛在奔走,然后精市就把高桥桑的年假提前放了,”她的手势停在半空,“不过就算只有几天,他能赶得及在美网前跟你汇合嘛?” “可以,或者说他已经在纽约了,”幸村点开那张有趣的画面,正是男人在球场上差点被小切原气得火冒三丈的场景,“呵呵,我想,事情总会有不那么死板的一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