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又陆续喊痛,长达一个时辰之久。巧姐儿觉得这一个时辰,自己虽然在隔间看着灶膛,却似乎陪着春杏经历了这场生产一般。 平日里再快过去的一个时辰,今日却觉得比往日不知道长了几个维度。 “你忍着些,别喊叫的没了力气,这会才开了二指啊。”产婆的声音有些焦躁。 好歹不过半个时辰,产婆就惊呼,“孩子快出来了,你且用着些力气。” 巧姐儿就听见春杏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咬着嘴唇,心里一直在陪着春杏使劲儿一般。 “哇哇、、、哇哇、、、、”随着春杏的哭喊,一个早就在母体中感受这个世界的小生命,终于有了一种自我的自由,开着稚嫩的嗓子哭嚎着向这方天地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巧姐儿的眼睛湿润了,吸吸鼻子,才忍住心里的泪意。生命何其宝贵?这声哭啼除了那团红彤彤的小身子,何人知道他这一番生命历程? “小娘子,这是个哥儿。”婴儿的啼哭声里,传出了产婆喜悦的声音。 “这下好了,也不枉当娘的辛苦一场,将来可是有了指望了。”产婆又说。 巧姐儿心里轻轻叹息,这就是人生即将面对的真相。 小小生命本是在爱中诞生,在期盼中降生。在有些人家里,却因着人们为此付出的辛苦,就想着将来自己的人生的某种所求,要承载在小小婴儿将来的人生之上。 生命若此,何其可悲? 稚嫩的生命偏又无力拒绝,存活下来,就还要这些迎接自己的人们一番照顾。当爱的给与变成了情的希冀回报,这相当程度上即是债权人关系。 生命因爱而生,实质关系却是如此冰冷,生命的彻骨之寒不过如此,哪里还需要外面的雨雪冰霜? 生者以爱之心生育,孩子在成长的过程已经给予父母一番人生体验,这就是报答,就是为人父母之所求所报。 喜乐哀愁劳,在生育子女之前,为人父母的生育决定就已经注定了这些付出。那么在选定的那一刻,就要承担这个决定的后果。 身为人子女者,眼见父母养育自己一番辛苦,彼此有爱,哪里不会以爱回报?在父母自身来讲,生养之责自担,不应觉得子女有欠。但是人类成长,其中艰难,在子女立场,就是一种亏欠,赡养父母老年,是责任也是义务。 所以自古讲孝。 上行下效,顺天而为,顺势求存,自上而下,随波逐水流,世间万物光明清正的力量,必是自高维度向低维度引发。 父母不慈不爱,何以要求子女要顺要孝?如果单纯的只讲孝顺二字,愚民捆心的舆论枷锁而已。 这是违道真德,心中的中正之气不得自由,爱何以释放? 巧姐儿心里感慨,这些道理有几人能懂得? “春杏,孩子哭的多洪亮。你莫哭了,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平儿说完就端着盆子又出来换水,再打水就是给小家伙洗澡了。 “小子长的怪壮实的,等会儿平姨给弟弟洗完澡,再给你看。”平儿对巧姐儿如此说道。 巧姐儿高兴的应了,心说自己家里的事情自己还是知道的,这个哥儿,必是长辈们要爱护着长大的。 待到平儿在里屋收拾完春杏母子俩,正端着血水盆子往外倒,小刘氏和板儿贾琏就进了院儿,小刘氏母子俩手里还端着食盒儿。 “咱们在前院儿就听见了,娃娃的哭声可真响亮。咱娘说她在院墙边儿上都听得清楚。可见是个壮实的。”平儿还没开口,小刘氏就欢快地说。 “是个哥儿。”平儿先捡着紧重要的说。 小刘氏立即对贾琏道了声恭喜,就是板儿也给岳父道了喜。 平儿和她们交错而过,电光火石之间,和贾琏两个眼神交汇,两个都看见了彼此的满意。 平儿把血水泼出去院门外老远才回来,心里又觉得高兴得不行,又觉得失落落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想当年,她们主仆俩,多盼望能生个带把的。 贾琏和板儿身为男子,在屋外拿木凳坐了也不进屋,小刘氏一个人拎着食盒进了屋,放到隔间,笑对巧姐儿道,“你且出门透透气儿,新生的娃子,灵气儿怕人,你姥姥特地叮嘱,三日后才准咱们看呢。” 巧姐儿一愣,再没想过还有这种说法儿。 满心里要看看小家伙,小刘氏一句话,就给支到了三日后。 巧姐儿不情愿地站起身来。 小刘氏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笑道“你妹妹那是生了两个,彼此壮胆儿。小红那两个,还不是你总摸着人家的孕肚子,肚子里的娃娃和你就早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