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灵渊将手上端着的甜汤放在床边小几上,转而伸手去握住了姜浓的手腕,扯了两下却没扯动,“姜三娘,大早上的谁又惹到你了?” 他语中带笑,一时判断不出到底是因为早上缠着她胡闹那通惹的祸,还是她把昨天晚上的也算上了。 “姜家妹妹?小浓娘?……到底怎么了?莫哭了,再哭下去你那奶嬷嬷又要来训斥我了。” 鹤灵渊叹息,缓声地哄慰着她:“三娘,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下次我轻些,你说结束就结束,行吗?” 啜泣声逐渐收拢,难以克制的哭嗝却一个接着一个,姜浓翻身坐起来径直扑进了鹤灵渊的怀里。 她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内里心脏跳动的频率。 鹤灵渊敏锐地察觉出了她的哀伤和痛苦,但并未多言,只张开手臂把人紧紧圈在怀中抱住。 “做噩梦了?”他又问出另一个猜测。 姜浓娇气得很,平日里绣朵花都嫌磨到了指尖,她又是姜家唯一的小女儿,养得矜贵无比,谁都不敢对着她说一句重话的。 如今一大早就哭得这么伤心,肯定是有缘由。 手掌按在纤瘦的脊背上摩挲,又往下轻揉着那截细腰,鹤灵渊放轻了嗓音:“乖,别怕。夫君在呢,没人能欺负了你。” 少年的声音清凌凌,带着不可忽视的明朗和纯净,少了及冠后的沙哑与低沉。 这话落在姜浓耳旁,却仿佛是一句可笑至极的谬论。 是啊,没人能欺负她。 因为欺负她欺负得最狠的就是他! 他的手指捏住了她腰侧的一小团软肉碾磨,隔着薄薄的亵衣,指尖的温度都透了进去,灼烧得姜浓猛然间回过神来。 她一把推开了鹤灵渊,动作凶狠且毫不留情,让猝不及防的鹤灵渊险些重重跌坐在地上。 他扶住床架堪堪站直了身体,紧蹙眉头盯着姜浓,“还在生气?好三娘,别气了!我为了赎罪,刚去给你端了甜汤呢,是你最喜欢的荔枝味,没叫你奶嬷嬷发现,你可以一口气喝一碗。” 鹤灵渊弓腰凑近了些,他眉眼带笑,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偏头的动作滑落在他的肩头,发丝轻荡,却遮不住那张俊美的脸。 “乖浓娘,别生我的气了,嗯?快起来,今日休沐,我带你出府玩去。” 姜浓整张脸都哭花了,眼睛和鼻尖红成了一片,晶莹的泪水还垂挂在她的眼角,要落不落时随着一个眨眼就顺着脸颊往下流了,惹得鹤灵渊又脑子发懵。 往回姜浓发脾气,他哄几句就差不多了,今天真是反常,不但没哄好,反而有愈哭愈伤心的趋势了。 他心底涌现出一丝燥郁,本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唯独对着姜浓会好声好气些。 结果现在她光哭不说话,让他完全束手无策。 姜浓吸了吸鼻子,抬手胡乱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她嘴唇发颤,盯着鹤灵渊的目光中夹杂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先出去。”哭后沙哑的声音中带着点强硬。 她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可鹤灵渊却觉得这一瞬间的姜浓是那么的陌生又怪异。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伸手指了指床边小几上的那碗甜汤,“多给你加了一勺冰沙,喝完记得把碗藏好,莫叫你奶嬷嬷发觉。” 姜浓低垂着脑袋并不应声,等到鹤灵渊的脚步声出了房间后,才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 她抬手按住额角狠狠揉了两下,那双泅红的泪眼中逐渐漫出些冷厉的目光来。 前世的一幕幕恍如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流转着,父亲病死、大哥战死在黄沙中、二哥被陷害死在敌营里、弟弟卑躬屈膝换来片刻生机却挽救不了倾覆的姜家...... 还有咳血而亡的母亲,以及大嫂怀胎六月还要跟随夫君上战场,最后却落得个一尸两命的惨状。 她双手掩面再次痛哭出声,前世的姜家何其无辜,被牵连至此。 那时的姜浓太过天真懵懂,姜家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从未窥见过丝毫阴暗的姜浓单纯到被人哄骗的团团转。 她当真以为父亲和兄长们的死都是意外。 可到最后才明白,他们用鲜血和骨肉铸出来的屏障,是为了隔绝所有的罪恶与晦暗,独独将光明留给了她。 于是她看到的天空永远澄澈干净,吹拂而过的风都愿意给她三分柔情。 这世上哪有永远明媚且愿意温暖她的阳光呢? 他们知道她有多爱鹤灵渊,也知道两人夫妻情深,如果逼着她离开贺家,或者鹤灵渊死在谋反之路的话,姜浓会活得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