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角的白墙在长廊的尽头分割出明暗,祁燃站在阴影里,高而瘦,轮廓利落,偏头看向远处。 章仁亮没了刚刚那股凶劲,哥们似地撞了下他的肩,“这从哪想出个破招气你爹妈?” 祁燃还有心思笑,“破吗?这薄荷色我觉着挺帅。” “贫吧就,”章仁亮直接上手薅了一把,“还薄荷色,薄荷成精了你都。” “......还是您更能开玩笑。” “我可不跟你开玩笑,”章仁亮沉下声来,“说正经的,高一弃考、高二白卷,暑假补课不来,你这脑瓜子里一天天在想什么?” “想被赶出家门啊,”祁燃笑的愈发散漫,声音很淡,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大逆不道,“再待下去都得拿铁链给我栓上了。” 章仁亮清楚他们家情况,闻言叹了口气,“我说你啊,也别太过火,上边的人意见不小。” 当时祁燃因屡次零分一度要被劝退,祁连城才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看了他眼,弄出个三不管的借读生名头。 章仁亮又惜才,不肯让祁燃去平行班,和行政级的人说烂了才留住人。 “我知道。” 少年尚未磨平棱角,尖锐又张扬,下巴微抬,目光投向远方湛蓝的天空。 “你知道个屁,”章仁亮见他那副玉石俱焚的样就来气,“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就不会让我随便找个麻烦去问候你爹啊?” 祁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说:原来还可以这样,你为什么不早说? “咳咳,”章仁亮试图找回班主任的威严,拍了拍他的肩,“给你印的暑假作业都写了吧?老样子,午休放我桌上。” “嗯。” “跟章训那小子搞的人工智障怎么样了?” 祁燃扶额纠正:“老章同志,是人工智能。” “都一样,”章仁亮嘀咕,“反正家里那些个破烂试验品比智障还智障。” “行,改明儿我带阿训来给您修修。”祁燃没直接点破他孤家寡人那点心思,笑着保证。 章仁亮故作厌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还没被政教处那伙人逮着吧?跟我去拿顶帽子戴着避避风头。” ---- 教室里挨了顿骂后书声琅琅。 沈安宁前桌的女生留着齐耳短发,背影酷似许皎皎,不过单凭这股认真读书劲就很好区分。 她旁边坐着晏连泽,无论嘴上吐槽祁燃多起劲,这会那颗乱糟糟的头还是仰得老高往外看。 沈安宁又看了眼旁边没人的座位,桌面上堆了几沓卷子和习题册,卷面稀疏几行公式,像是为了节省时间只写出解题关键。 好歹吃了人家一顿饭又蹭了一趟车,她带点安慰性质地放了两颗薄荷糖压在祁燃的试卷上。 下课铃响。 班里的学生又歪七扭八地唠起来,时不时也有八卦的眼神往沈安宁这边瞟。 前桌回过头笑了笑,脸颊两侧的梨涡很甜,却相当大姐大地和她握手宣告,“沈安宁对吧?我是江芋,以后这个班我罩着你。” 余光瞥见祁燃进门的身影,晏连泽转过身来怪里怪气地学了句“以后这个班我罩着你”,又恢复正常声音评价,“你把本房东哥哥放在哪里?” “就你这样,还想让人叫哥?”江芋怼了他句,朝沈安宁补充说,“我跟这二货从小学同桌到现在,之前已经听他提过你了。” 晏连泽没心思吵,焉焉趴在椅子背上等祁燃过来。 沈安宁点点头表示了解,你一问我一答地和她聊起来。 她正听江芋讲解着“附中生存指南”,右边传来拉动椅子的呲啦一声响。 已经等上一阵的晏连泽早忘了自己说的断情绝义,“燃燃,老章喊你......噗!你头上这顶帽子哈哈......” 他笑得花枝乱颤,一堆哈哈哈里隐约能辨认出“好丑”两个字。 刚才隔得远,晏连泽又近视,只能看清祁燃头上多了顶灰帽子。 走近再看——标准的老年人冬季保暖帽,水貂绒油亮水滑,还带两片耷拉着的护耳。 还是可拆卸的,晏连泽手贱地拨了拨,“老章是想把你闷出虱子然后乖乖剃头?” “他说想闷死我个薄荷精。”祁燃不能摘下来给章仁亮找麻烦,只能假笑。 江芋停下对新同学的忠告,侧头乐不可支地吐槽:“你这薄荷精造型是挺别致。” 虽然不怎么厚道,但沈安宁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