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景同起初还觉得自己这个亲戚来的突兀。 但很快他就发现,来了亲戚后不仅晚上有人帮自己誊抄手稿。还坐实自己在陇东飘忽的身份。 白日里章询的亲戚四处走访,对平时恩待章询的人感激送礼。还偶尔招待一下章询的亲朋好友。 知道章询的兄弟孟宜辉要去咸阳书院读书。舅舅还写了一封信给咸阳书院的老友。 就这么简单举止,三言两语。 无形中就落实了章景同在陇东立的浙江子弟的人设。 连尹丰都饶有兴致的放了他几天假。还对孟德春说:“我看这孩子和家里未必如他说的闹的那么僵。你没事也派人去看看,结个善缘。” 尹丰口的里的结个善缘,自然是和章询多交好。 章询和家里和好了。肯定不会再在陇东继续做一个小师爷。赌气的少年人,总会清醒。 孟德春这时候才笑着打趣了一句:“要交好从前就交好了。从今天开始交好未免太势力。” 他这话说的是很自得的。 孟德春待章询如子侄,又不是第一天了。 尹丰点点头,这就够了。 一个羽翼未丰的少年人,让尹丰自己去折节下交是不可能的。孟德春就如同他的左右手,有他去维系这点香火情就够了。 害,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结交的太过了,将来章询仗着这点情意攀交过来了。反倒是一场麻烦。——倒不是怕章询来求他办事。 摸着良心说,他如今让孟德春结个善缘,不也是为了将来一点好处吗? 这个,尹丰没什么好忌讳的。 尹丰担忧的是,他留了章家的一点香火情。——哪怕不是京城章家,是浙江章家。那也是章年卿的本族啊。 老师松衡远却有心捧着王元爱。师徒如父子,总不好离心让人笑话。 这诺大的官场,西北辽远的陇东。整个先帝年间的弃子,大约也只有他们师生。 二宗年间的风波早已被京城忘的干净。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京城已经换了天下。 只有他们被卷在时代洪流的这些人。终其余生,来为年轻时那点不懂事的站队付出代价。 尹丰没有老师野心那么大。他老了,他不想往上爬了。撂清华亭的事,干干净净把自己摘出来。做一两件有功名的事,就够了。 将来儿孙走上官途了。别人提起他尹丰能竖起个大拇指说你爹是个青史留名的好官。而不是人人提起他尹丰。都记得他是二宗年间的党臣,败在京城,老在陇东。 ……不过是年轻时的一次站队,怎么就成了这辈子都翻不过去的坎了呢。 华亭被大雨湮没,冬雨涩冷无比。 章家小院焦俞环俞正在帮忙两个‘亲戚’关门关窗。收拾笔墨纸砚。 自称是章询舅舅的中年男子叫韦迎波,见孟德春时自称韦三,是章询的娘家长舅。 自称浙江章家族人的叫章喜卫,见客时则正经编了身份说自己浙江章家二房的六叔。 韦迎波和章喜卫手忙脚乱。 章景同在门外看着狂风冷雨,顺手掩上门。四人少了不少慌乱。将纸册一一整理起来。 “从前不觉得,如今再看我这地方是真真小的难受。”章景同笑着说。 自打韦迎波和章喜卫来了之后,章景同才觉得他这个小院租的确是施展不开了。 现在他的房间白日里供大家抄册,晚上安寝。焦俞和环俞轮流过来和章景同同睡。 焦俞环俞的屋子则留给韦迎波章喜卫二人。偶尔焦俞同住,偶尔环俞同住。 章景同问章喜卫:“王大人,赶开春前这些东西能抄完吗?” 章喜卫有些为难的看着章景同,说:“难说。” 韦迎波倒是如实相告,“章公子只凭我们三人之力,至少也要抄到开春二月。” 章景同叹息一声,“慢慢抄吧。” 快到年关了,陇东家家户户都装扮起来。章询一连几日都没有去衙门,韦迎波裁了洒金红纸,卷回来让章景同写春联。 章景同提着毛笔笑,“街头上到处都是卖春联的,两文钱一对,何必浪费这个笔墨。” 韦迎波笑道:“章家子弟写的春联每年都炙手可热,今年难得轮到我们二人照顾大公子。可不得趁着年关讨一点便宜。” 章景同听了哈哈大笑,索性亲手给他们写了两副小对联,贴在小门处。连焦俞、环俞和兰妈妈都各有一副。 小院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