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办法核验这份名册的真假吗?”挑灯夜读,环俞趴在案几前问章景同。 章景同屏气凝神,正对着烛光一一检验兵部大印,各部官章。 焦俞站在一旁直搓手,耐不住性子的问了一句:“大公子?” 章景同放下镊子净手道:“假的。”他指着几处兵部大印道:“这上面王匡德的将印官章虽然无误,兵部的戳造却都是仿的。可见是王匡德自己仿来骗人的。” 环俞懵然道:“王将军为何要这么做。” “这就要问他自己了。” 章景同其实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他不确定,也不敢在此时打草惊蛇。 章景同来陇东前,东宫太子曾给他交过底。朝廷之所以没有强势处置陇东地方将领,核查地方兵员。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陇东现在风声鹤唳,有许多大周的探子。 不仅朝廷想知道主战派的地方兵所到底有多少青年壮力。大周的奸细更想知道。 如果王匡德是自己人的话——且不论他是章党还是王派。 大家都是大魏子民。如果王匡德赤胆为国,甚至说他也怀疑大周的探子已经埋伏到他身边。……乃至于,这个人就是逃跑的赵东阳。 章景同望着窗外夜色,忽然想起赵东阳来找孟德春秘谈那天。他迟疑地问:“……你们说,我是不是该找王将军谈谈。” 环俞极力反对,“不行!大公子,你要三思!若是让王党的人知道你隐姓埋名在陇东,我们还如何护着你回京。”环俞一向做事都是报最坏的打算。 焦俞则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有些赞同章景同。他说:“……其实也未必不可以。大公子你想啊,以前章大人和王国舅关系还没有这么不堪。您又是太子身边的人。王家人就是看在面子上,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 焦俞说完又犹豫了。他也不确定王家会怎么做。 焦俞口中的章大人。自然不是章景同的父亲章鹿佑。他说的都是都是老黄历了。章景同的祖父,章年卿——章首辅没入阁那会,和王家确实还算尚可。 可章鹿佑如今在朝中已经立足二十年。他少年受帝恩和父荫,在章景同这个年纪已经官拜大理寺了。 王家则自打王国舅去世后,一直在走下坡路。纵然后来谢睿登基,皇上为了保护母族,这二十五年来对王家一直都是荣养恩厚。却并未怎样提拔。 章家在朝中一家独大。太子选伴读时,选了章景同和杨英哲。一个是章家的嫡长孙,一个章家的小外孙。王家生生没有把一个人送到太子身边。 章景同活成了王家的眼中钉。 焦俞后悔的住了嘴。赞同起环俞的主意,“……不过人心难测,大公子不要听焦俞胡说。你不也教导过我们。不要把自己安危赌在别人的良心上吗。” “依我看,大少爷还是安安稳稳用章询的身份和王将军接触吧。” 章景同想了想说:“如今蒋英德被抓。我倒是可以借题发挥去一趟军营。只是这样就太慢了……未必能第一时间见到王将军。” 有时候身份不够,是桩大难题。两人连平等的对话都难。 焦俞忙道:“慢又何妨。这样安全。” 安全? “我能慢慢来。我怕三叔等不了啊。”章景同按着书桌,终于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铺纸,砚墨。” 环俞焦俞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办。 章景同脑中如海,迅速过着这些日子的籍贯人名目录。 孟德春是华亭的钱粮师爷。整个华亭县的户籍人口名册都要从他这里过。剔除十岁以下的幼童,五十五岁以上的老迈。残、弱男子。 停了停笔。 章景同又翻开赵东阳偷出来的假名册。用心研究起了王匡德这本亲手造假的兵册。 造假,造假。总有源可寻。 他另起纸打算盘,拎出华亭籍贯兵员,近年伤损。横向比对朝廷近十年下拨兵俸银两。 章景同吩咐焦俞:“去把厨房那张桌子也搬来。” 这时候焦俞环俞终于反应过来大公子想要干什么了,担忧的开口:“大公子……” “噤声。别打扰我。” 整个陇东几个兵所并不是同声同气的。这几年朝廷病俸下放时每年都打过几场官司。每年全国新丁、婚嫁、离寡妇人大魏都会造册。 章景同说过,只要孟德春愿意。单凭手上这本假兵册和孟德春手上历年的华亭地方鱼鳞册对比。孟德春都能核算出陇东大概兵员人数。 更何况章景同这些日子将孟德春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