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时行逃出书斋,感觉今天是自己二十多年人生里最失态的一天,一路跑回居所,坐在书案后面复盘:一开始的不对是因为冲动没打招呼就跑去关心刘崓的身体,然后看到他三天不到就神采奕奕被惊呆了,那时候就应该找个借口体面告辞,结果又被军师说的他左手能书之事勾起了兴趣,然后事情就失去控制了…… 复盘之后她颓然,其实自己就是沾了刘崓的事情就六神无主罢了。 这样从未有过的经历让盛时行更加确定,既然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就必须尽量远离了,可一想到明日就要分别,忽然又有些惆怅,很想为刘崓做点什么,思来想去,记起老师路院判曾经传授过自己一个香囊方子,佩之可驱疠辟疫,就决定为时疫中康复的将士们都做一个,“顺便”给刘崓也做一个。去徐军医处问过感染时疫的人数,又领了相应的药草,一下午忙忙碌碌的总算是弄完了,想了想单独留下一分,其余送去了军医所。身边一时没有好布,盛时行找了个装零碎的藏蓝绸缎素面荷包把药粉塞进去,送到节堂时刘崓没在,就先交给兵士,打算回头再跟军师说一句。 不想没多久道简亲自来了,通知完他们晚间在校场参加庆功宴,又问盛时行:“午后盛御史送去的那药粉,我们都统很是感谢,不过贫道想问问你,那东西怎么用?” 盛时行不明就里:“辟疫驱虫的荷包,当然是挂床头啊。” 道简“噗嗤”一笑:“怪不得,我就说是这么用的,都统还不信。” 盛时行看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赶快问了句怎么了。 道简好容易止住笑:“都统看到之后试了试……” 盛时行一愣:“什么叫试了试?” 道简压住笑意:“他吃了一口,舌头有点麻,让我来问问你,说这怕不是吃的。” 盛时行咳嗽了一声,看后面俩丫头已经背过身去抖啊抖的了,赶快使劲绷着送道简出门,面无表情道:“那些都是良药,吃一口也没事,多喝点水就行。” 道简憋着笑一稽首:“贫道定将医嘱带到。” 盛时行还礼道别,关上门便跟颜幻九娘一起趴桌上笑到抽抽。 当晚的庆功宴,比起演兵后的犒赏更为热闹,食物也更丰盛,盛时行一行和运粮队都被请到了贵客的位置上,见识到了玄鹰骑在忠义骁勇之外的另一面。 刘冲这次还是奉命来陪着盛时行他们,看盛时行对校场上载歌载舞的兵士们很感兴趣的样子,便笑着给她解释: “我们军中不禁歌舞,只是要分时候,庆功宴或节庆里,还有平素不训练的时候在自己营房都是可以的,我们营里人才也多,天南海北的,还有波斯人……闹腾起来,那叫一个南腔北调。” 盛时行听了心有所感:“听起来很开心。” “对啊,就是很开心,我们都统说了,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作战的事情不能马虎,但平素若不让这帮小子疯一疯,就憋出病来了,跳舞总比打架好。” 盛时行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刘崓的说法,此时又有校尉们起哄喊着“雍州的,来一个!” 刘冲便笑指着几个下场的兵士道:“盛御史你看着吧,雍州战舞最好看,相传是秦王破阵乐舞演变来的,雍州兵个个都是从小就学,但非得个子高的人跳才好看……可惜我们都统不擅舞蹈,谁怂恿他都不学,顶多就是在座上动动胳膊。” 盛时行闻言笑道:“怎么,他小时候大都督没教吗?”刘冲却是一笑:“嗐,我们都统小时候在青州长大的……”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了,仿佛感觉到自己失言,指着主位上对盛时行笑道:“难得一见,我们都统的上半身战舞,御史快看。” 盛时行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便装作没有在意,笑看着主位那边,果然看到刘崓敌不过几位将领的怂恿,坐在案后跟着节奏挥舞双臂,也是有模有样的,盛时行微笑看着,心中却暗忖:原以为他说自己是青州人只是托词,没想到小时候真的生活在青州,却不知是何缘故。 热热闹闹一场庆功宴散去,盛时行目送着刘崓离开校场,却有些奇怪:明明自己已经跟道简打了招呼,为了不影响将士们早上操练,他们一行会提前在开营门时就离开,为何刘崓却连往这边看一眼都不曾。 但转念,她又想揍自己一顿:说好的远离呢?自己算什么大人物要让他特特离坐相送? 但不只是她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晚上三人休息的时候,孙九娘“哼”了一声:“要说玄鹰骑也是无情,对我说的就是刘都统,你帮他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大家可以说是朋友了吧,明明知道明早咱们就走,也不说过来寒暄客气两句,亏我还把他当成……”说到这里,她忽然不说了,颜幻笑问了句“当成什么”,孙九娘吞吞吐吐一阵: “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