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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园祭(2 / 2)


的泪珠滑落脸颊,哽咽道:“多谢夫人成全。”

“这是做什么,起来。”夫人始料未及,拉扯着依岚的胳膊将人搀起,以手帕轻拭她的泪痕,“你这孩子,倒是心实,莫哭了。”

依岚慌乱的点了点头,别过了视线,以衣袖遮掩了面容,“让您见笑了。”

“平白惹了你的愁思,不好让你暗自神伤。时候不早,今夜在你房中一道用个晚饭,可好?”夫人柔声开解着。

依岚颔首应承,“我去唤芰荷操持。”

元月十三,霜露低垂。两日前夜晚又落鹅毛玉屑,京中的山路皑皑白雪尚未消融。

“今岁的天儿比往常冷了好些,雪也落得颇为绵密。”车马走在黎明破晓的山路上,夫人轻飘飘的话音萦绕耳畔。

依岚一身素淡的白衣亦如林间霜色,头上一枚如意银簪绾着乌发,就连手中的丝帕,都是夫人新给她选的,只绣了一朵淡淡的白梅。

知晓夫人是故意寻些话头,依岚便出言应承,“往年从未看过如此大的雪,何处都是白茫茫的,显得格外安详静谧。”

“就是有些湿冷,于你的腿脚不利。”夫人视线落在依岚腿上厚实的护膝处,“太医的方子用了可有不适?”

“并无,劳您记挂,一切都好。”依岚恬然道。

即便是宫禁久负盛名的太医,竟也分辨不出这日子颇久的毒素是由哪几位药合成的,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断断续续的谈话不时在马车中响起,不多时,车夫停稳了车轿,放下脚蹬,轻声道:“夫人,卢家墓园到了。”

“走吧。”夫人拉着依岚的手,一道下了马车。

方行至墓园门口,守墓的一个老年男子望着夫人定睛瞧了须臾,拱手道:“是裴娘子来了,许久未见,您安好。”

“安好,劳您记挂。今日去园中看看姐姐,可方便?”夫人微微颔首,正色询问。

“方便,自然方便的。您身侧这位小娘子是?”老翁让出了路来,却也不忘多问一句。

“随我一道来的故人之女,也想去拜祭卢娘子。”夫人淡然回应。

老翁未再多言,领着人入了墓园,指了指柳夫人的墓碑,便转身离去。

园中松柏长青,染了一层霜雪,每一座墓前却是不染纤尘,可见守墓人对卢家忠心耿介。

十一年,依岚从未有机会来过这里,看着碑文上母亲的名字,她的指尖隐隐发颤。眼前转瞬便是一片朦胧,跪倒在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俯着身子久久不愿起来。

夫人在她身后三步的位置默然地看着,一时间五味杂陈。

林间传来了些微脚步声,夫人回眸瞧去,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搀着个头发花白的蹒跚老人,正往这边走来。

那老人昏黄的眸色里尽皆是疑惑,出言询问,“这是谁家的女娃,怎在小女墓前长跪?”

闻声,依岚惊讶的起身,转眸便对上了老人探寻的视线。夫人在侧行了个晚辈的礼数,“卢翁,孩子是我带来的。”

老人杵着拐杖,颤巍巍的快步走到了依岚身前,一身素白衣衫太过明显,他定睛看着依岚的模样,满是皱纹的眉心处拧成了一个肉疙瘩。

听得夫人唤他卢翁,依岚复又倒身下拜,怯生生的唤了句:“外公安好。”

老人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侧着身子避开了。他阖眸长叹一声,怅然道:“受不起这等大礼,老夫不是你的外公,莫要乱叫。”说罢,示意自家管家近前将人扶起。

依岚只当卢翁不愿认她这罪人之后,身子俯的愈发低了,苦涩道:“是岚儿错了,既见了母亲,以后不会再擅来搅扰,求卢翁恕罪。”

夫人见状,终是不忍,上前去扶她,“岚儿听话,起来吧,你还病着,不可受凉的。”

依岚顺势起身,低眉颔首的盈盈一礼,便要离去。

身后老迈的声音再度响起,“非是老夫不认你,你外公姓林,不姓卢。”

依岚不解的转回身来,平复着自己的呜咽,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您这话何意?”

卢翁双手杵着拐杖,艰难的稳住身形,缓缓出言,“琬菁之女,患有心疾,早夭于道观。你也不姓柳,你姓萧,封号元安。若要拜祭亲人,六月初九,是你母亲祭日。”

依岚傻楞在原地,嘴角半张着,痴痴的望着卢翁,显然是一头雾水。

看她呆愣在那儿,卢翁又道:“当年事,是琬菁答应了你的母亲。她无悔,老夫也无话可说。可柳家四十余口人的灾殃终究因你而起,与你相干。老夫一生无子,贤婿便是半个儿,外孙们也皆不存于世,都是苦命人。你走吧,此处也莫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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