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缮和玉启可没有王焕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面对摆在眼前的卷宗,冯缮苦笑着道:“我知道陛下派我来,定是想要保住仆兰大人的。只是我从未接触过刑名卷宗,一时之间难以入手。” 此时,他和玉启、陈舒青等人坐在郑郡王府花园的亭子中。天气仍然寒冷,他们却摒弃了温暖舒适的房间,特意寻到这样一个空旷的所在议事,就是为了避免隔墙有耳。 亭子四周只有稀稀落落的花木,任何人走近此处,都会被立刻察觉。郑郡王还派了侍卫守在花园门口。 然而这样周密的布置,却并不能给几人带来些许安慰。 实在是他们面对的局势太严峻了。在命案中身故的河东府秀才米陉的家人已经赶到京城。在他们看来,这案子的凶犯确凿无疑,朝廷却迟迟不肯定案。米陉的叔父也是秀才,亲自写了状子,投到了京兆府,控诉太府寺卿冯缮等人罔顾国法,包庇案犯。 这纸诉状等于在京城这口本就沸腾的油锅里添水,立时就引发了炸雷一般的回响。从御史台到大理寺,官员们纷纷上书要求冯缮立刻结案。 连素不参与朝政的宗正寺也写了折子,明里暗里斥责冯缮误国。可以想见,若是在一两日内,冯缮无法交出一个让众人满意的结果,他恐怕再也无法在朝中立足了。 玉启也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之快,原本她听闻陛下让冯缮和武靖侯同时担当审案时,还觉得多了转圜的余地。谁曾想,这个任命反而被对方利用了。 她微微叹息,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身边的陈舒青身上,和满脸愁容的冯缮不同,陈舒青眉头紧锁,这当然不是什么愉悦的表情,但也不是那种徒劳无功的喟叹。这个在秀水屡屡做出他人不曾设想之事的少女,似乎另有想法。 “陈小姐,你若有什么疑惑,不妨说出来。我们大家合计合计,或许也能找到破绽。”玉启知道陈舒青这是第一次见冯缮,或许正因如此,她没有像平时那样直接开口。 冯缮听到玉启的话,连忙也道:“正是如此,陈小姐有话尽管说来。” 陈舒青依旧皱着眉头,她倒不是真的害羞,或者顾忌什么才不敢说话。而是她觉得自己的想法还不成熟,只不过眼下事态严重,已经由不得她多久斟酌了。 “那我便斗胆说说此事的怪异之处。”她从层层叠叠的卷宗中取出一份,放在众人面前,继续道,“我想,这生死之事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两点好处便可以劝动的。” 玉启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应该从死者米陉查起?可是姑父已经将米陉在京城的交往都列出来了,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冯大人的确查的很详细了。”陈舒青手下的卷宗就密密麻麻列满了米陉在京城读书的这几年所交游的人。 敌人既然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也等于给冯缮和玉启等人指明了方向。冯缮在调查米陉的时候,就特意关注了与王家和庄王有关的人员。可惜,最终都一无所获。 陈舒青也不卖关子,继续道:“我只是想,从科场舞弊案来看,王太师的手段总是伏线千里,布局缜密。” 玉启听到“科场舞弊案”五个字,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好在其他人都没有留意到,她克制着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轻轻将手收回袖中。 冯缮认可了陈舒青的话,道:“王太师在朝中多年,又与鲜卑贵族们联姻,势力盘根错节,或许我的确漏查了什么内容。” 陈舒青连忙道:“冯大人多虑了,我并不是说大人所查的有误。而是我突然想到,当年谁也不曾料到,一个秀水来的学子会掀起这样大波澜。更不会将秀水的学子和王太师联系到一起。这才给了他们可趁之机。如今,米陉的身份已经确定,我们需要知道的是,王太师是如何挑选出米陉的。” “或许这一招棋,根本不是今时今日才准备好的。” 已经平复了心情的玉启终于可以再次参与到讨论中,她将陈舒青方才的话反复思量两遍,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去米陉的故乡查?” 陈舒青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想冯大人也一定查过了河东府有关米陉的内容。” “不错。”冯缮抽出了另一份卷轴,他虽然不通刑名,但也不是全无章法,只要是与案情相关的内容,他都派人查过了。 “米陉虽然父亲早亡,但家境殷实,所以能够供他一路读书。至于他的母亲,不过是河东府的富户之女,完全和王家或是庄王没有干系。”冯缮将自己调查所得概述了一遍。 “那么,”陈舒青的眼睛越来越亮,她似乎已经渐渐摸到了那个关键之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我们应该去查米陉的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