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团年那天之后,陈舒青一直没有见过陈书学。她心里有种隐隐的预感,这位堂兄一直在躲避两人的相见。 可是此时此刻,当她要前往帝京的时候,陈书学却主动站了出来。 陈书学对陈泽成道:“叔父您事务繁忙,这次去帝京就由我来陪同堂妹吧。”他甚至还拿出了自己准备的行囊,以示自己绝非信口开河。 陈泽成和女儿一样吃惊,却更感到高兴,他对两个侄子都是同等的看重。不过因为他自身擅长教书,所以过问书文的机会更多一些。 前一阵子书学在白木书院里上课时,他还能关照到这个侄子。可是书学养好伤后一直没有来书院,他便有些担心。 因此尽管对两个少年出行还略有些不安,但是在陈舒青的理由和陈书学的主动请缨下,陈泽成还是准备答应。 不过他心中另有一层顾虑,那就是这趟出行是否得到了陈泽贵和段氏的允可。 面对陈泽成的疑问,书学笑了笑道:“叔父放心,母亲跟父亲不太管我的。” 他这话一出,陈泽成的脸色立时变了,陈书学连忙补道:“我已经得到父亲允可了。” 他说话的样子很是认真,但语气中隐藏的那一丝淡漠,仿佛秋日里暖阳下飘过的一丝阴霾,久久萦绕在陈泽成的心头。直到他送了两人离开,还不能释怀。 秦氏见到丈夫情绪低落,便劝他去毛纺所走走,也替陈舒青打理一下事务。 过完年之后,那些半工半读的孩子们都回来了,专门开设给店小二的课程也启动了。整个毛纺所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氛,很快抚平了陈泽成心中的伤感。 而在通往帝京的道路上,陈书学坐在车辕上,专心致志地赶车,似乎根本顾不上和车里的堂妹聊两句。 陈舒青看着他的背影。不免轻轻地长叹一声。 一直到这天晚上,他们在驿站落脚之后,两人坐在简陋的八仙桌前,都沉默了。 陈书学虽然寡言了许多,但行事却变得稳妥了。他不仅学会了要如何与驿丞这样的人打交道,还自提了草料去喂马。 他安抚完疲惫的马匹后,转身回房时却是一怔。陈舒青正站在马厩外,看着他。 此时已经入夜。因为时近上元节,月光甚是明亮,仿佛一条白练从空中倾泻而下,落在地上,房屋上,和陈舒青的身上。 陈书学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手中用来盛放草料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陈舒青终于可以确认了,陈书学在害怕,在畏惧,而让他害怕和畏惧的对象就是自己,而且月光或者夜色还加重了这种恐惧。 那他明明可以一直留在新河的老宅中,不与自己相见,又为什么要陪着自己前往帝京呢?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可就在她脚步移动的瞬间,陈书学突然鼓足了勇气道:“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魂吗?” 陈舒青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来不及捕捉,已经潜入到了思绪的深处。她也不回身,只是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然后回答了陈书学的问题:“我不知世上有没有鬼魂。我只知道大丈夫做事,俯仰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陈书学重复着陈舒青的回答,呆立在马厩之旁。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再也没有深入交谈过,甚至连启程住宿,都只是简单交谈一两句。再加上为了赶时间,一路上都是晓行夜宿,根本无暇多想其他事。 很快,他们就到了帝京的城门前。 这是陈书学生平头一次来帝京。去年他为了求学曾经前往北卢,当时已经为北卢的宏大而震撼。如今,他站在巍峨的帝京之前,更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说北卢仿佛北方荒原上的猛兽,那么帝京就是雄踞中原的巨龙。 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过巨龙之口,透过人群头顶的空间,遥遥可见城内凤楼龙阁,美轮美奂。 陈书学正在赞叹间,一队人马逆着人流迎上来,当先一人看到陈舒青连忙笑呵呵地躬身道:“陈小姐,您一路受累了。” 来者正是谢府的管家,奉了陆姨的命令来接陈舒青。如今帝京波谲云诡,处处都要小心。 此处人多眼杂,陈舒青也顾不上和管家多言,有了谢府人导引,他们很快就入了城。再穿越街巷,两刻之后,终于到了谢府。 陆姨就站在谢府门前,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陈舒青急急从车上下来,朝着陆姨行礼,道:“您怎么出来了。”此时刚过新年,天气还冷,让一位长辈在门口等候,陈舒青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了。 陆姨笑着道:“上次一别两个多月了,好不容易又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