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青自然知道秦家这件事里面有猫腻。可是她离开秀水多日,事务堆积如山,又要安排织工们的住宿,进门的半日,除了和秦氏交谈了几句外,她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再说秦氏一幅不愿多言的样子,她也就不再深究,只是为秦兴昉叹息了几声,想着忙完手头的事,要去秦家见他一面,看看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第二日,陈舒青又赶去毛纺所,见到了方氏父女。如今他们已经带着重新招回来的十几名织工开始作业了,库房里堆了不少成品。 王念盛也在毛纺所里上工。秦兴昉将几间房子改成了教室,王念盛就用木头给它们配些简单的家具。他见到陈舒青,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秦公子让我先做着。他说等您回来了,还要安排人来一起做工。那太费银钱了,我多熬几个晚上,很快就做得了。” 王启凡在白木书院读书,陈泽成一不收束修,二不要饭费,还给他们父子提供了住处。王念盛心怀感激,做工就很是卖力。他知道白木书院的周转状况不佳——陈泽成太喜欢给人减免学费了——所以想要多省点钱。 陈舒青笑了,她对王念盛道:“不是找别人来做工,是招一些学生,让他们跟着您学木匠手艺。” 之前她也曾经和王念盛提过这件事,王念盛万分不敢相信,自己哪能作别人的先生呢?先生就应该像陈先生那样,儒雅随和,才学过人。自己不过是粗粗认得几个字,手上全是茧子,无论如何也不及陈先生万分。 “不光是您,方老伯和方大姐也都要收学生呢。”陈舒青干脆把三个人都叫来,一一为他们讲明白。 对了,还有织工们。她方才安排那些织工们去收拾一间合适的教室,现在正好为他们互相引见,将来都是同事。 陈舒青也不去教室里,就坐在库房前的大树下,先是给他们讲了什么是职业技术学院,又道:“咱们学院初创,我想着,就办三个班,一个学毛纺,一个学木工,一个学丝织。” 她甚至还站起身来,朝着六个人团团作了一个揖,道:“这事能不能成,一大半可就拜托诸位了。” 织工们原本以为自己就是被女帝赐下来给贵人做工的,没想到陈舒青不走寻常路,竟是让她们给人作老师,一时之间,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王念盛自觉是陈家人,即便心里依然疑问重重,却不愿意当着众人反驳陈舒青,因此也不作声。 唯有方家父女,他们本身就是来做工的,虽然签订了契约,到底不是陈家的仆人,因此说话也直接了一些。 方玉道:“之前陈小姐就提起过此事。只是重新招回来的毛纺工人也足够用了,不知道小姐让我们教了别人之后,那些新的工人又该去哪里做工呢?” 他话说的客气,提出的问题却很尖锐。在他们看来,自己能够在毛纺所立足的资本,就是自己的一双手。如果把手艺交给了别人,那么陈舒青不久可以随意开除他们了吗? 这也是传统手艺为什么多采用收徒的方式传承。 在这个时候,徒弟拜师就等于将自己卖给了师父,不仅要白白给师父做工,甚至还要伺候好师父的生活起居。若是运气不好,遇到一个脾气差一点的师父,徒弟甚至有皮肉之苦。这一切的根本,就是师父手中的技艺太值钱了。徒弟为了获得技艺,不得不出卖自己所有的资本。 陈舒青道:“方老伯可曾想过,天下,啊不,我们九边有多少人需要毛毯、坐垫,甚至用毛做成的衣服?” 方玉和女儿方幺娘对视了一眼,他们只管做工,哪里知道这些。 陈舒青也并非要他们的答案,她继续道:“如今霍部人被谢将军击败,我们九边眼看就要迎来一段时间的安定生活。老百姓耕地种田,到了年末,除了交税交租子,也就是买点可心的物什以备过年。咱们九边冬天冷啊,可是普通人哪里买得起皮毛,若是能有一件毛衣穿在身上,暖暖和和地过年,谁不乐意呢?” “毛衣?这提法倒新鲜,但我们从来只会织毛毯、毛毡子,那物什都粗得很,怎么能够上身呢?”方幺娘心直口快,立刻就发现了陈舒青话语中的不妥之处。 她说完之后,立刻有点后悔。不管怎么说,现在陈舒青都算是她们父女的东家,这样顶撞对方,总觉得不妥。没想到陈舒青不仅不生气,还笑着拍手道:“对了!就是这个道理。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只能织粗糙的毛毯,但是等你们的学生多了,大家集思广益,一点一点研究,不论什么毛衣,毛裙,毛帽子,咱们都能制出来。到时候,你们只发愁人手太少了。” 方玉仍然觉得陈舒青的想法太理想化了,他磕了磕手中的烟袋,没有说话。 那三名织工也是似懂非懂,但她们之前在南朝就是靠纺织为生。丝织的规模可比毛纺大多了,所以她们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