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学的去留一事,不仅让陈舒青踌躇,也在动摇秦氏。她当然理解丈夫的心情,原本他就怜惜陈书学这个侄儿,如今见书学整个人都变好了,更想着要多关照一些。 加上之前书文入学一事不成,若是能让书学留在白木书院,倒也算圆了他的心愿。 但因为之前有过继一事,书学的身份总归有些尴尬。 这天晚上,秦氏便有些担忧地和陈舒青说起此事。 陈舒青正在书房内写“计划书”,她专门去请教了王念盛,所获颇丰,此时便将自己的思路一条一条整理下来。听到母亲担忧的话语,她笑着放下笔,道:“我倒觉得这事可行。” 秦氏有点诧异,之前陈舒青对这个堂兄可谓厌恶至极,不成想,如今却反过来为他说好话。 陈舒青看到母亲脸上迷惑的表情,干脆坐到了母亲身边,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母亲,你看书学兄长这次回来变化大吗?” 这个自然,便是陈舒青不说,秦氏也能看出来,从北卢回来的陈书学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可若是仅凭这一点,就断定他从今向好了,那也未免太武断了。 万一过些日子,他又故态复萌,那么白木书院肯定会受到波折。 秦氏将这番顾虑对女儿说了。 “母亲,正是因为怕他重蹈覆辙,所以才要将堂兄留在白木书院。”面对秦氏的困惑,陈舒青细细分析道,“在我看来,堂兄之前会成为那个样子,原因有三:其一,是书文堂兄学识过人,人们总爱将兄弟俩比较,书学堂兄自然常常难堪。其二呢,却是家中长辈时而责备,时而溺爱的态度,让堂兄无所适从。” 第一点自然是人人都能看出来的。 听到女儿说出第二点,秦氏才觉得诧异。没想到女儿这样小,就能看明白这件事。 实际上,书学的资质或许真比不上书文,但也未必就能相差许多。可是陈泽贵和段氏等人,一时叹息两兄弟的差距,就板起脸来要求书学用功,一时见他学的痛苦,又心疼地让他休息。 这样反复无常,莫说书学本来就没有形成自己良好的习惯,便是一个成年人也会被他们这样的做法搞得晕头转向。 于是陈书学的情形就一日比一日差了。 后来到了北卢的书院,远离了父母的干扰,又看着旁的学子如何用功,书学反而比从前刻苦了。 “那照这样说来,他岂不是应该留在北卢?”秦氏道。 陈舒青摇摇头,道:“母亲你忘了,这还有第三点原因呢。堂兄一直没有得到合适的引导。” “没错,你父亲的确是最合适的人。”秦氏也不得不承认,若是从这个角度来看,陈书学留在白木书院的确有许多好处。 陈舒青其实早就斟酌过这件事,此时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我看就不要让堂兄回新河的老宅居住了。咱们书院里不是还有空房间吗,就让堂兄住在书院吧。” 说到这里,她恳切地看着母亲,道:“我知道母亲在担忧什么。但是从父亲的角度来看,现在书学堂兄有心向好,如果放过这次机会,他可能会抱憾终身。” “而且——”陈舒青慢慢地说出最重要的理由,“如今书文堂兄去了北卢那间书院。那书学堂兄继续留在那里,才是真有可能走回老路。” 秦氏恍然,看来女儿真正同意留下陈书学的原因是在此——有一个过于优秀的兄长,对于陈书学来说,始终是一道难以迈过的门槛。 现在两人又同在一个书院了,初时或许还感觉不出来,但等到书文和其他人都熟识了之后,书学便又面临了和从前一样的境况。 “到时候他一个人在北卢,不仅无人教导,便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家里也无法及时赶到。”陈舒青道,“如果这次不将堂兄留下,我怕将来会有更多的变数。” 这一番话入情入理,秦氏终于点了头,晚上和陈泽成说话的时候,她忍不住赞了几句女儿。 陈泽成一方面为留下了侄儿而高兴,一方面为女儿的懂事而欣慰。莫说秦氏担心了,就是他都曾经因为女儿犹豫,毕竟当初是女儿因为书学的缘故才落水。 夫妻俩人并不知道,此时陈舒青正在自己的房内燃香默念。原来的陈舒青离开人世,的确有陈书学的缘故,是他玩闹将水泼在地上,陈舒青才落水,进而引发了后面的一切变化。 现在的陈舒青不能替代原主原谅陈书学,但是她也不能看着陈书学一路变坏,这不是为了陈泽成,而是为了陈舒青,那个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陈舒青。 陈书学需要得到惩罚,但不是现在。 香烛燃燃,一缕青烟随风而逝。陈舒青默默祷告,希望小女孩的在天之灵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