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陈泽成从书院归家。 男仆秦贵替他拉着马,两人走过繁华的府衙前街。看到侧街上陈家小院,原本神色颓唐的陈泽成忽然精神一振,翻身下马,挺起了胸膛,并对秦贵道:“今天的事情,不要与太太小姐讲。” 秦贵看一眼他,点头应了,心里却道:“老爷啊,你脸上都是官司,莫说太太了,恐怕连小姐也瞒不住。” 不过在此之前,秦妈特地嘱咐过秦贵,要他莫要在老爷面前“耍小聪明”。秦贵知道母亲这是为了太太着想,太太原本是秦家的大小姐,成年之时却拒绝了段家的婚事,非要嫁给一介书生陈泽成。陈家当然也算薄有资产,可是比起秦家和段家就有些不够看了。何况陈泽成还是小儿子,秦家丈人颇为不乐,甚是不喜陈泽成这个姑爷。 太太却十分好强,容不得他人说老爷不好。秦妈是太太的奶娘,自然懂得太太的心思,所以特地叮嘱过好几次秦贵,一定要恭恭敬敬地对待老爷。 因此秦贵也不多言,勤勤恳恳地牵着陈泽成的马敲门。 “是父亲吗?”一个清澈的声音在内里响起,陈泽成听出是女儿的声音,欣喜地应了。大门一下子从里面打开了,陈舒青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陈泽成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笑着对陈舒青道:“青儿今日在家里弄什么好吃的呢?”自从分家之后,女儿就喜欢在家中鼓捣一些饮食。陈泽成一开始还担心会累着陈舒青,后来见她乐于此道,便成了忠实的拥趸。有了他的支持之后,陈舒青愈发兴起。 果然一听他这么问,陈舒青便道:“今日做了糯米排骨粥,最是养胃怡人。昨夜父亲喝了许多酒,用这个正好。”少女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欢欣,陈泽成便觉得自己装出来的三分喜悦都成了真,只是在听到陈舒青提起的饮酒之事后,他免不了老脸一红。 昨天书院里发生了一些波折,陈泽成身心疲惫,夜间喝了几杯。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连女儿也知道了。此时他想要开口解释几句,还没出声,就看到了妻子秦氏。 秦氏娘家开着秀水城最大的书局,她自小就跟着父亲一起做生意,颇为聪慧。昨夜陈泽成闷头喝酒,什么都没有说,秦氏也不曾问他为何喝酒。 今日一早,秦氏送了陈泽成出门之后,安顿好陈舒青,便自骑着花驴出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把昨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她了解自己的丈夫,陈泽成虽然读书出众,却不通俗务。陈家本有一个书院,乃是陈泽成的祖父传下来的,陈泽成的兄长不喜读书,因此这间书院一直由陈泽成打理。 十年之前,陈泽成刚刚考中秀才,一时成为秀水城中的美谈。许多人家都把孩子送到了陈家的白木书院。可是随着时间推移,陈秀才一直还是秀才,城中又有其他几个书院兴起。父母们渐渐也不再以能够将孩子送入白木书院为荣。 等到陈家分家之后,书院失去了家中的支持,陈泽成独木难支,境况更是越来越差。昨日白木书院最后一个学生也退学了。 在这种情况下,陈泽成怎么能不烦恼呢? 秦氏查明了这一些,心中暗暗生出一个主意来,却不便此时与丈夫商议,只笑道:“今日回来得正好,饭食刚刚料理妥当。” 陈泽成摸了摸女儿的头,温柔地牵起秦氏的手,低声道:“娘子辛苦了。”这一刻,他真是感慨万千,纵使外面有许多顺心的事情,但自己还是非常幸运的,有这样体贴的妻子和如此聪慧的女儿。陈泽成的心忽然沉静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夫妇两人的表情变化都落在了一旁的陈舒青眼中。她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一直坚信,只要家人同心合力,一定能够度过难关。想到这里,她殷勤地道:“父亲,母亲,快来尝尝女儿的手艺。” 这粥是她在现代就常常做的,以排骨和青菜入粥,加少许细盐慢慢熬制。说来也很奇怪,她发现自己现在熬的粥可比现代时香多了,这或许是因为古代的食材天然无污染吧。 女儿这样殷勤,陈泽成和秦氏哪有不应的。一家三口遂坐下来用饭。 以糯米、排骨和青菜熬制的粥饭香气四溢,又有秦妈拿手的几道菜肴。陈舒青吃的甚是舒心,去年她在现代遭遇车祸,机缘巧合穿到病重的古代同名少女身上时,几乎每天都吃不饱。陈老太太掌家,恨不得只给孙女吃白饭。秦氏心疼女儿大病初愈,自买了鱼让秦妈做给陈舒青吃,还被段氏告到了陈老太太处。 陈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小儿媳,借机发作了一通,并道秦氏若是不乐共居,自可以分家出去。陈老太太算得很清楚,白木书院是个花销巨大的所在,以往都是靠着家中的供给才勉强维持下去的。如果分家,那么陈泽成顶多能分到几十亩下等田地,根本养不活书院。因此她满心以为秦氏是万万不敢分家的,谁知道秦氏立时应了,一向温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