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婚书还在云氏祖祠,我也只有两个条件,应不应随你。” 他将脸转向门外,似在逐人,云萝走头无路,她不要他重过黑暗的人生。 “如果我答应,你会救他吗?” 榻上的人似是被这话震动一下,先前裂开的床梁又发出吱呀一声,有些无力的悲鸣。 而女子的声音,在这声悲鸣中平静地可怕。 “那一纸婚书,是你算卦算来的,因为这卦,你继任了家主之位,因为这卦,你送了云枝意进宫,因为这卦,你利用了好友与他心爱之人,因为这卦,你抱走了我的弟弟。” 那只面具重新戴回了脸上,就像是冰凉的蚕蛹裹住全身,她突然急喘起来,被重物压的崩溃: “你为什么要听卦相的话,让你往东就往东,让你往西就往西,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为什么要被卦相给绑架!” 渐渐地又平静下来,有些愣怔,有些茫然:“你明明不喜欢我,你就只会欺负我…” 这些话让云祈的身子像触电般一颤,他猛地站起来,从前眼中狠压的痛苦被毫无保留地释放:“你凭什么认为我做的那些不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你凭什么以为我送枝意入宫只是贪恋权势,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不疼云念,不喜欢你!” 他朝着云萝一步步走来,透血的长衫让他不复之前清冷,云萝被惊的怔松在原地,被人拉住手腕扯进怀里。 心跳声在耳边放大加速,受了伤的手偏力气还那般大,搂的她喘不上气,无法动弹。 他在她肩上近乎痛苦地呢喃:“一步错步步错,烟织,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护着小念的。” 云萝内心悲哀,他终于承认他错了,可惜“她”却永远听不见了。 “嫁给监正的事,恕我不能答应。” 云萝冷淡道,她已经决定好,如果他再一次回归黑暗,她就永远做他的眼睛。 不再忽略和无视,她要将他完完全全放置心上。 云祈将她细看一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越看心越凉,既看不清脸,也看不清心。 他的烟织,是真的不见了… “我答应你。”最后还是他妥协,“你是要我帮他治眼睛?” “不是。”云萝却在此时摇头,她看着云祈的双眼,仿佛能洞悉一切,“是治眼睛和…清余毒。” “你果然猜到了。” 云祈苦笑,三年前他为促成三方制衡局面,为褚芒医治双眼,偏偏心留一计,未清他体内余毒。 “你心里现在一定继续在骂我卑鄙小人了。”云祈笑,“只是烟织,你要清楚,此毒一清,往后我们再无任何东西为挟…” 云萝只是退后一步,冲着这位天子舅父行了个官礼:“多谢监正。” 就如同当年决裂时所说的,井水不犯河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自她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悲悲切切痛心刻骨涌上心头,他这才方能领会当年范审音的苦痛挣扎。 臂上的伤也不想继续医治,待它流血,他躺进那张斜梁散纱的榻上,悔解此生错处。 …… 云枝意刚照顾好褚念歇息,小家伙今日被吓的惨,她在参汤里加了安眠的药材,才将他哄睡着。 此刻房中立着的人,倒叫她有些踯躅。 “他刚睡,你要去看看…”她话还未说完,对面之人突然下跪的动作将她给惊住,赶忙去扶,“你这是干什么!” 云萝不顾她搀扶的手,感激不尽:“谢谢你,替我保护他。” 云枝意将她给扶起来,有些惭愧:“这一切都是因我发生,你不必说谢谢两字,就算你怨我辱我,也是我该受的。” 云枝意不敢想象,她们两个本该是亲人后又转变成仇人的,在此处和平对话。 “其实我从前想,别人的弟弟来做我自己的孩子,我是一定会遭天谴的,但是我又不敢去算,后来见小念那么可爱,我又觉得,遭天谴就遭天谴吧,此一生,我也没甚好怕的了。” 云枝意想到里间还在熟睡的孩子,整个人闪着母性的光辉,整个人温柔恬静:“烟织,我廿十六岁了,深宫寂寥的那十几年,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孩子能为我余生带来喜乐。” “就算你此刻因从前的恩怨要杀了我,我也知足。” “那你一定要保住你的性命。” 云枝意不解,心被她的话牵动,像是什么要被承认一般,她整个人激动起来。 “因为你是他的母亲,你能用命来护他平安,希望你往后护好自己,也帮我护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