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雨疏不急着喝,捏着靠着杯沿的细银勺,在平静的水面划出一道道水痕,如同鲸鱼过境,冲出的一朵朵白浪。 “你选择出国留学,我本想追着你,但无奈还是错过,留在了国内。” 他在“无奈”和“还是”之间顿了几秒,话落,提起杯子,柠檬水踏着他的唇谷,滑进口腔之中。荆雨疏咽下得极为爽利,凸起的喉结只是轻轻移动了半分又恢复原状。 那段小小的卡壳,如同被掩盖的沙尘,底下是荆家发生的几件事,宋落君只从宋潜那里听过大概样子,真实的了解程度仅限于新闻报道写的那些,因此并不知晓其中的细枝末节。 还有一方面,荆家的事从不主动对外宣扬,背地里的打压陷阱、尔虞我诈,一律都框在了固定圈子内,知情人仅限于有密切来往的几家人。 “风波过去后,有人找上了我,说是做游戏企划。看到那个企划的角色,我的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你,落君。” “花言巧语。”宋落君撇撇嘴,将渣渣逐个挑出,放在沾了口红印的纸巾上,水渍绽开,唇印格外得鲜艳动人。 由物推人,荆雨疏不恼她如此说话,嶙峋的鼻梁两侧的目光,如同皎洁的弯月般柔和,“是真诚待你。” “后来我跟那个人提了一个条件,落君不妨猜猜看?” 女人拎着甜品袋,撕开袋纸上的可爱胶带,端出一盘小蛋糕,放置在荆雨疏的餐盘上,她唇珠微动,“不猜,给你的提拉米苏。” 一盒提拉米苏,便是她猜的答案。 三角三层,棕白相间,没有多余的装饰,戳中他的心上。荆雨疏“以我们的故事为原型,创作出一款新游戏。” 他们的故事,在外人看来,无迹可寻,没有文字记录,寥寥几张图片也不过是工作时的照片,她不慎丢失,也无电子存档。 玻璃窗刷上了雨滴的朦胧,啪嗒啪嗒,好奇的心在那一刻镇静,她承认有那么几秒,她动容了。可更多的时候,漫长的执念告诉宋落君,她不愿这么轻易向他低头。 宋落君将拆开的包装丢进垃圾桶,唯有丝带捏在手里摩挲,柔软顺滑,缠在指骨上,她唇峰抿起,扯出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浪荡公子哥和乖乖大小姐的故事,没有什么好写的。” 他们的故事本就无人惦念,何必展开于纸上,细细说来。 “嗯。”荆雨疏顺着她的话,“所以我推后了《落雨》的研发,也改掉了一开始的主题。” “哦,这样啊。”宋落君面上舒缓了一些。 密闭的空间不知哪来的风,吹起了还没绕完的丝带,轻飘飘地飞到荆雨疏手心,他顺势握住,往怀里拉扯。牵扯中,宋落君上身后仰又前倾,落进他的黑瞳里。 耳旁,他的声音如同抒情的流行歌曲,娓娓道来,“以前叫拼凑记忆。后来是寻找爱人。” 他省略了中间修改的情节,提了开始,有了结尾。 游戏《落雨》中,左夜雨寻找死去的爱人灵魂。画面和剧情都透露着一股无形的压抑感。未完待续的节点预示着这场人寻找鬼的结局必定走向失败。 宋落君手腕使了力气,制止了往前倾倒的动作,她目光猝不及防移向别处,高跟踢到了桌柱,疼痛自下而上攀爬,与一丝慌乱汇合,钻进她的脑袋里,喉咙充斥着吸进的凉气,“吃你的提拉米苏。” 荆雨疏得了便宜还卖乖,明目张胆地拽了拽丝带的另一端,松弛的布料拧成了一股绳子,她细嫩的皮肤被紧绷住,手腕不受控制地往外弹了半分,另一只手抚着餐具盒,取出叉子,塞进他缠着丝带的手心里。 丝带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尝了提拉米苏的尖角,棕色奶油碰上唇峰,留下了余点。他伸出舌头,将奶油裹入其中,又故意地舔舐湿唇,引来她的注目。 她垂眸,看向那盘糖醋鱼,鱼刺根根分明。宋落君试图挑刺,鱼骨头却像是跟她对着干似的,躺在鱼肉怀里一动不动,她丧气地放下手上的。解了一时兴起的丝带,双手交叠落在大腿上,整个人倚在沙发里。 荆雨疏拿捏住女人的余热,将鱼骨一点点挑出,放在铺平的纸巾上,“吃吧。” “不吃了,没胃口。”眼睁睁地看着安分守己的鱼骨,宋落君心里憋着气,“提拉米苏,你别碰。” 他顺从地点了点头,却不收拾桌上的饭菜。起身调了屋子的光亮,坐到了办公椅上,“那来看看方案。” 宋落君茫然地来到他的对面,光落,她的瞳底盛满了狐疑的星点,“什么方案?” 荆雨疏滑开平板的屏保锁,打开一份word文档,递给她。 文档图文并茂,字里行间是那天荆雨疏一语带过的想法的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