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纠在一块儿,天也渐渐亮了,梁羡玉身后的门板子忽然发出了咯当咯当的响动。 她转过身,见个十七八岁的学徒从里边一块一块地卸起门板,预备开张迎客的样子,惊喜一笑。 那学徒穿了身仔细浆过的衣裤,人很精神,没料到第一个客人竟是昨日来过的那个明丽小娘子,看了她眼,扭头朝里高声喊道:“当家,有人来了!请您出来看看。” 魏当家系着腰带从连通前店后宅的夹道出来,边系边道:“着急忙慌的叫什么?平日里教你们的稳重一个个都忘了!真是死都教不会的夯货!” 他嘴里骂骂咧咧,一抬头,看见个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娘子陡然立在眼前,忍不住一惊道:“原来是你,这么早就来了。” “早来,打搅魏当家了,偏我是个性子急的,望您多见谅。就是想问问您昨日那事,成还是不成?”梁羡玉笑着问道。 魏当家向外看了眼,此时街道上还没什么人,这小娘子在他们甫一开张就出现了,也不知何时等下的,倒挺能吃苦的,不过他们这里……魏当家脸上有些不自然,摸了摸自己的眉脚,请她进来道:“喝口热茶再说话吧,外头凉。” 梁羡玉心里忽得一突,跟他走了进去,挺了腰儿坐在圈椅上,学徒送来茶要递给她时忙站了起来,推辞着接下道:“不敢不敢!” “梁小娘子且接下,没什么不敢的,来者都是客。”魏当家挥手要她坐下,不要客气。 越是这样,梁羡玉越觉不妙,没有一个当家会对伙计这般客气,她是来应征,又不是来当物的,除非……他压根没把她当未来的伙计看待。 她不安地坐了下来,想问个明白,“魏当家的意思是……” 魏当家叹了口气,“小娘子算数一流,我亲自测过的,旁人要想上两三刻钟的账目,小娘子眨眼就通,天生做这行的料。这倒罢了,竟也知道咱们这行当里头的借贷赎抵,做起账来颇为熟练,说是老手也不为过。只可惜昨日来了新应征的,我要了,只好委屈小娘子另谋高就了……” 梁羡玉心一灰,又忍不住问道:“魏当家不必抬举我,招进的那人,可是比我厉害得多?” “这倒不是”,魏当家听她语气谦逊,原本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开口也觉得难了些,往柜台扫了一圈,隐晦道,“只是他来,对大家都便宜得多,上上下下也更吃得开。你也知道,解库中男子为多,迎来送往的客人,也是男子多。” “方便?”梁羡玉朝着他视线看过去,见柜台里已经站定了两个柜缺,软巾子兜头,双眼黑炬,看着就十分能干精明。又见库里几个学缺在那扫洒,偶尔会悄悄朝这里看,俱是对陌生小娘子的好奇。 魏当家说的不错,这些人都是男子,连眼前的魏当家也是个郎子,他不曾说谎。 但她不愿意放弃这么个好机会,魏当家看上去又是能听得进话的,便笑着争取道:“魏当家说的都是实情,可柜台理帐的事不比其他,最是精细用脑的,男女都做得来,只看谁更会一些。我想,我比旁人算得快、会得多,定也会学得快,此前也见识过不少好东西,到了柜台上掌得住眼,魏当家何不用一用我?有什么不便,再看我能不能应对就是了……” 魏当家摇头,边吹了滚烫的茶汤一口,“解库却不是做善事的地方,这也是没法子。” 梁羡玉挣扎道:“或者您可以叫我和他比试一番,若谁输了,谁再不来这里就是,您想想,学徒招得容易,终归要上柜台经受试验的……” 魏当家放下茶碗,自觉仁至义尽,看她一介小娘子之身却过分进取的模样,也不知心头被敲了警钟还是怎的……按理说她即使做了学徒,也威胁不到他,只顺了自己的感受重重嗤了一声,“小娘子这话说的,我可不敢苟同。与小娘子明说了吧,越是精细用脑的地方,越需要郎子们镇场面!小娘子也别太天真,解库可不是太平地,光会算账看东西可不行,但凡遇上个地痞流氓,小娘子能顶用吗?早慌得乱了手脚了。”他向门口张了眼,冷下脸,“等下就要来客人了,我们要做生意了,小娘子还是请回吧。” 梁羡玉辩道:“可那郎子也有瘦弱的,来了闹事的,请开封府的兵士来就是了,官家的诸班直也歇驻在不远处,您怎么就能这样断定……” 魏当家没耐心了,不听她说了什么,站起来催促,“好了,都说了满员了,你这小娘子怎么说了不听?快走吧,别挡着我们开门迎客。” 没料到他是这等偏见极重之人,梁羡玉张开了口正要说什么,想到自己没个正经身份,不能和人闹大,紧紧咬了咬唇,硬生生忍了下来。 庙里她都去得,这里去不得吗?这东京城里多少处买卖都是女儿当家,独他这里使不得?何用他催,她自己会走! 这样想着,梁羡玉心里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