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渐浓,萱椿阁院内外十分静谧,仿佛氤氲着那清清泠泠的月色。 廊下,虞娘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拎着个小食盒,脚步轻盈,推开主屋的门,内室里不甚明亮的光影影绰绰的透出来些,虞娘见状,也并未息了手中的油灯,径直进去。 屋内,廖文茵斜靠在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毬毯,手里懒懒卷着一本书,烛光昏暗原是有些晃眼的,只是细看去,少女虽然面色如常,眼里却有些怔怔,心神也并未在那书上。 虞娘将烛火放在桌上,轻声道:“既要看书,小姐该叫人多点两盏灯,仔细伤了眼睛。” “随便翻了翻,也不拘看了些什么。” 廖文茵捏了捏倦怠的眉心,随手将书仍在榻上,虞娘将方桌挪来,从食盒中一一摆上。 一小碟子腌酱菜,一碗素粥,虞娘看廖文茵捧着粥碗慢慢的夹着菜吃,语气里都是心疼:“小姐每回去宫里都吃不好,回来又叫着饿,只是这个时辰了若多吃又要积食,”方才来回开门又浸了寒气进来,虞娘便将暖炉移近些,“什么劳什子宫宴,竟叫人饱腹都不能。” 喝了些温粥,身上才算暖和些,廖文茵笑她:“海味珍馐若不敢入口,还不如一碗清粥来的舒心,何况是我自己谨慎,哪里怨得着旁人?” 提起这个虞娘更气,“小姐谨慎些自是应当的,若非如此,今日又如何能善了。” 宫宴内,外仆是不得入内的,虞娘回来听廖文茵说了这些,饶是见惯了世面也不由得惊了一身冷汗。 即便先前也曾担心得罪了越贵妃,却没成想她竟真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虞娘生气之余更免不了暗怪晦气,什么小门户出身的人,不入流。 廖文茵略垫了肚子便不再多食,虞娘将桌上东西收拾起来,稍带庆幸:“好在警醒着,才没让那起子黑心肝的得逞,恶人得了恶报,咱们往后也放心些。” 廖文茵紧了紧身上的毬毯,独将手伸出来置于暖炉上烤着,闻言轻垂下眸子,淡淡道:“哪里就这么容易,今日不过侥幸罢了。” 想起沈戎河的话,廖文茵的眼神不由深了深。 越贵妃母子于前朝后宫都是势力庞大,又岂是她一介臣女在那殿上陈言几句便可对抗的。 更何况此事说大不大,毕竟廖文茵已经摘了出去,既没伤着,名声上也无妨,即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也不至因为沈煜承的那些混账事闹成这般声势。 贵妃降位,雍王禁足,可想而知将会掀起多少风波。 沈戎河问她:“你是否也是料到这一步,才敢这样大胆?” 打哑谜一样的问话,却叫廖文茵不由得抬眼看他。 与聪明人相处,不论心性如何,相处起来还是轻松些。 少女笑了笑,语气稀松平常:“贵妃母子屡次犯上僭越,陛下动怒也是寻常。” 廖文茵虽然不知晓永晟帝的脾气秉性,但凡此上位者,最忌讳的唯有一条。 永晟帝正当壮年,膝下诸皇子却已成年,他自己是如何夺得这皇位的他心知肚明,又岂会不担心受怕。 父壮子强,本就是天家大忌,越贵妃虽最懂得逢迎帝王,却难免目光短浅,教出的儿子生性张扬便罢了,往来行事也向来不遮掩。 永晟帝在后宫给足了越贵妃权柄,可他们贪心不足尤嫌不够,母子俩在前朝活动牵线,只盼着能寻得一门好亲事做实了沈煜承的位子。 而这些,看在尚算盛年的永晟帝眼中,又是如何? 此番严惩哪里只是为了小小内闱之事,分明帝王早早心有不满,借此打压。 廖文茵捏着帕子捂了捂嘴角,怕寒风灌了嗓子,本就轻柔的声音更显娇异朦胧。 “想来不日陛下就会给殿下分派官职,如今正值年节里头,殿下要有事情忙了。” 沈戎河瞧她那风吹就倒的娇弱模样,却风轻云淡的直言庙堂之事,只觉新奇:“你这样机敏,也是首辅平日教导的缘故吗?” 廖文茵每日在后宅里头扎着,竟也只凭着上次沈煜承被斥责一事察觉出越贵妃母子的错处,进而有了这次算计,实在不可谓不聪慧。 见他提及廖喈,廖文茵神色冷淡下来,“父亲在家从不爱说官场之事,我也不过是比旁人细心些罢了,当不得殿下盛赞。” 瞧她神色有异,沈戎河心底一动,却也知趣的没再提此事,看她身形实在是单薄,想着该送她回去了,不然夜深风露更重,就怕再给这娇娃娃吹病了。 “若是身子有病,便请太医去瞧瞧,母后既然惦记着,想必回头也要过问的。” 廖文茵客气生疏,“谢殿下关怀,臣女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