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每回的信件,到底还是要她看过一遍才行。 大概又过了两年,这日宝玉正在自己书房内习字,刘先生却被甄应嘉请了出去,承安照常来给他送信,站在书房门前,本欲等着他下了学再送进去,但又瞧见先生并不在屋内,想了想,便在门外道:“爷,扬州来信了。” 宝玉没想到承安这时就来了,他习字正认真,听到声音却不妨吓着了,忙回头看,见着承安手中正拿着信,便放下笔道:“进来罢。” “是。”承安连忙应下,走了进去,说道:“爷,这是扬州的信。” “行,给我罢。” 宝玉估摸着刘先生回来还有一段时间,便连忙拆开了信,如今黛玉也早开始上学了,写信确是不成问题的。 而黛玉的老师不是别人,乃是如今正住在林家的秦蓁姑娘。原本林如海是想在外面给她寻个老师,但是她却觉得住在自己家里的蓁姐姐很好,人温柔、读书又多,便拉着林如海夫妇说让这位秦姑娘教自己便好。 他们拗不过女儿,且也晓得这位秦姑娘的学识向来不错,而秦家的情形他们也知道,恐怕也不会给女儿请老师,靠着自学能至这般,也却是有些天赋的,如此想着,便也同意了。 说到秦蓁,确是当真就在林府长住了下来。 原本前两年,宝玉瞧着圣驾离开了,事情渐渐平息,也曾让承安到秦府暗中打探过。毕竟,说到底她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总不能这样一直不明不白地住在林家,到底也没个身份,说出去不像,也是耽误了她。 却不成想,秦府竟是只当没有过这个女儿一样,照常过活着,秦蓁的父亲也只在甄玮与他说女儿逃走的时候,生了回气,痛骂了她几句,便没再找过。 宝玉听得消息只觉无奈,他此前从未关注过秦家这位表姐,也不知上世的她是如何的,只如今自己救了她,终究还是应该有个交代才是。故而,虽然秦家之事不好诉诸于口,但还是要让秦蓁知道方好。 谁知旁人觉得无奈、愤恨之事,秦蓁心中却毫无波澜。 当日,在贾敏手中接过宝玉之信时,她只眉梢微动,眼睛有些微不可察的红,略整了整心思,便向贾敏福了一礼,说道:“夫人和表弟的意思我都知道了,其实即便表弟不来此信,我心中也明白,自己于秦家不过是一枚弃子罢了。” 而后又抬起头,瞧着贾敏亦有些红了眼眶,便勉强扯起笑容,反而安慰她道:“夫人也不必为我难过,现在的日子,我觉得很好。只是自己这样在府中,白占着……” 没有等到秦蓁说完,贾敏便拉着她的手道:“傻孩子,何必说这些呢,你在我跟前住了这么些日子,我又怎么不知道你的好处。何况咱们女子在这世间本就艰难,你遇到这样的父母,便只会比我们更难了些。“ 这样说着,贾敏眼中又止不住蓄了些泪水,忙用帕子拭了拭,方又说道:“不过,孩子,你放心,我和你林伯父定不会亏待了你。虽说,因为顾及着金陵甄家,我们也不好明目张胆将你认作干女儿,但也可以为你寻一个书香门第,给你一个正当身份,到时也可以说一门好亲事不是?” 秦蓁听着后面这话,不由得有些红了脸,但却又摇了摇头,说道:“伯母不必如此,我现今也不想考虑这些事情,只想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把日子过下去。” 见她如此,贾敏也未再多说什么,只以为她是一时伤心,方才作此想法。 只是虽然贾敏并不在意秦蓁就此住在林府,但她自己多少有些介怀,只觉自己在这里颇有些“吃白食”的嫌疑,便每日在贾敏身边寻些事情做,才能自己心中不那么在意。直到黛玉提出让她作老师,方才抒怀了些。 却说宝玉拆开信,见着黛玉欢欢喜喜地写着,臻姐姐如何好,和她刚满一岁的弟弟如何调皮等事,却是有些吃味,好容易平整了些心情,又练了回字,刘先生便也回来了。 见到他检查自己的字,宝玉心中确是有些心虚,小心抬眼看着他,果听着他念叨说:“笔力虚浮,你心中有事。要知,习字最忌讳心不在焉。这几篇字,晚间重写,五遍。” 宝玉自知理亏,忙低头道:“是,学生知道了。” 刘先生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斜眼瞥见了放在书桌上的信件,哼声道:“不过是接了封扬州的信,便让你如此,若是我要带你去扬州读书,你又要如何?” 听得此言,宝玉连忙抬头,眼中的欣喜都要冒了出来,问道:“去扬州?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