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男人抬起眼,眼眸一如既往的幽深平静。 像山间暗潭,隐藏于无波的水流之下,让人无法窥探,又避之不及,她收回视线,温温声应声好。 男人起身,拿过一旁的黑色大衣,两人一同转出茶厅。 有客人问道:“刚刚那位是宋老师的男朋友吗?” “不是的,傅先生也是这里的客人。”白露接替了宋月摇的位置,继续为众人煮茶。 客人们有些惊奇。 “看起来,他对宋老师,可是有别的心思。”有人提醒。 白露笑笑,没有说话。 “你们竟也放心?” 宋正钧添好炭火,直起身来,笑道:“孩子大了,总是要经历这种事,我们虽为人父母,却也不好过多干涉。” “可宋老师这样温和的性子,万一……” 白露将一杯茶递给宋正钧,开口道:“阿摇虽性温顺,但遇事自有决断,况且经历如何,都只是一段人生体验而已,不必太过忧虑。” 客人们相继点头。 “因缘际会,有意思。” 窗边独椅上,一直看着远山落雪的年轻男人回过头:“难怪傅宴深愿意在这里长住,南山居,果然是一处静心养性的好地方。” 傅宴深。 茶台上,有人执杯的手微顿,水面荡漾,溅出细碎。 -- 走廊上,宋月摇与身边人沉默同行着。 廊外咔嚓细响,男人停下脚步,投去视线。 宋月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平静开口道:“是竹枝被雪压断了。”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傅宴深回过目光,语气波澜不惊:“果然是场大雪。” 宋月摇点头。 “走吧。” 茶厅到厨房,都有走廊遮掩,宋月摇将托盘送进。 “这块够吗?” “应该够了,谢谢陈叔。” 厨房里,简短几声交谈。 门外,傅宴深打开手中黑伞。 宋月摇提着一块系在麻绳上的肉走出。 伞下并肩,距离太近。 茶的幽香,酒的清香,附着冷气,鼻尖萦绕着。 雪落伞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宋月摇不自觉捏紧手中的麻绳。 忽地一声犬吠。 他换过手,伞面轻抬。 宋月摇低下眼,一只黑色大犬出现在身前。 不及反应,那犬吐着舌头扑过。 “小心。” 腰身被男人的掌心压下,踩雪的咯吱声乱了起来。 贴近感变得更加真实。 “可可,怎么乱跑呢?”旁边小院的门打开,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脚步声匆匆而至,“原来是宋老师,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吗?” 宋月摇摇摇头:“没有,不过还是请把狗狗看好,出门要系上链子,不然可能会惊吓到别的客人。” “好的好的。”女人将狗带回自己院子中。 宋月摇落回视线,腰间的重压感依旧明显,吐息之间,又多了些沉香的味道,由浅至深,最后盈满伞面下整个空间。 “傅先生。”她轻轻开口,语调仍是温和的。 尾音落下,重压感也消失了,他再次换过执着伞柄的手,抬起的臂膊使两人稍稍离开些距离。 “把肉给我。” 傅宴深平静开口。 宋月摇没有拒绝,将麻绳递到他手中。 指尖碰触,他掌心温暖干燥,像被炭火烘热的手炉棉衣。 宋月摇收回手:“麻烦傅先生了。” 借着路边浅薄灯色,傅宴深瞧了瞧眼前人低垂的侧脸,语气仍旧淡淡:“宋小姐待人,总是这般客气吗?” 宋月摇的眸子顿了下,睫毛蝶翼般颤了颤,她抬起眼,眉目清浅,如山如画;“傅先生对我,好像格外关怀。” 微妙的问题,微妙的对视。 大雪压枝,又是一声细响,傅宴深眯起眸子,笑了一下,有些散漫,但伞面之下,阴影笼罩,他眸底幽深,仍是晦暗难测的。 宋月摇垂下睫,目光回落至洁白雪面上:“走吧。” 石板路延伸,转过前庭,后院更加寂静。 湖面上结了冰,又落一层雪,风过尤显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