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地意识到,自己重活这一世,如今竟又要嫁给他人为妇。 前世嫁给沈宥时,她满心欢喜,对成婚的一应事务都亲力亲为,连嫁衣的款式都比今日更为新颖。她本以为她们二人必会恩爱白头,谁料最后她一杯毒酒穿肠,沈宥却另有美娇娘相伴。 她微微抬起眼帘,看向镜中。身后如月笑眯了眼,一改往日严肃模样。她一边替她梳头,一边缓缓念着祝福语:“一梳梳到底,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宋卿卿无言垂首,竟无端有几分想落泪。 她取出玉白雕花妆奁里的一点胭脂,将它抹在唇上,轻轻抿开,随后朝镜中的自己勾起唇角。 既已做了决定,她便只管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不过片刻,如月一双巧手便将她的头发挽成飞云髻,将红玉金玲步摇插入发髻中。 公主成婚不似民间需盖上盖头,反倒是手持着团扇遮住真容。 如月取来团扇,其上用金丝银线绣满抱枝春桃,一荷清浅池塘上鸳鸯交颈依偎,恩爱非常。 宋卿卿深知,这把团扇是她母后熬了几个大夜,日夜不歇,一针一线替她绣的。 谢芜表面对宋卿卿严厉,但实则最是疼爱这个女儿。如月每次去长极宫,便能看见她时时将未完工的团扇放置身旁,只要一得空,便要拿起扇子绣上几刻。 宋卿卿素白的玉手抬起,轻柔抚着绣扇上的丝线。 “公主,该出发了!” 门外乍然传来急切的催促声,宋卿卿慌忙地执起玉扇挡在眼前。掌婚侍官已于殿外等候多时,她被笑盈盈的众人簇拥着坐上玉辇。 按照礼制,公主成婚前需先于奉先殿拜见帝后,等正式受封赐府后,方可离宫。 奉先殿庄严气派,以金砖铺地,白玉为梁。屋顶镶刻着鎏金壁画,柱上描绘的金龙威严无比。建章帝和皇后端坐于高台之上,宋卿卿于台下屈膝跪地,谨尊礼官教诲,恭恭敬敬行稽首礼。 * 苏裴晗一早便骑着白马,候于宣武城门前。旭日东升,看热闹的百姓指着缓缓打开的城门,嚷道:“快看!公主出来了!” 宋卿卿小心掀开珠帘,一眼便瞧见不远处苏裴晗换上了一身大红色婚服,黑发被鎏金玉冠高高竖起。他身姿挺拔,如琢琢君子。 四周围着的人群中有好些小娘子都在偷偷瞧他。 人模狗样! 宋卿卿放下车帘,挡住了喜轿外探寻的目光。 大宋国最受帝王宠爱的公主出嫁,京都百姓皆夹道欢呼,赶着热闹。尽管寒冬里满城枯木,现如今,都被十里红妆染成了艳红。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终于停在了公主府门前。掌婚侍官高喊了一句:“郎君,请揭帘!”,在喜轿中小憩的宋卿卿方缓缓醒来。 她慌忙整理起衣冠,将团扇遮住面容。 苏裴晗刚挑开帘幕,玉辇中的女子正如同春日开得极艳的牡丹,美得夺目。她身着的描金鸳鸯蜀锦上以点点鲛珠为缀,流云苏刺腰束更显得她腰肢纤细。耳边玉坠光彩流转,鬓上步摇璀璨如星。隔着绣扇,模模糊糊间可见她一双美目似能摄人心魂。 他微微侧过头,将手中红绸交到宋卿卿手中。 二人在鞭炮声和欢呼声中迈入了公主府的大门。 苏裴晗父母因雪灾阻了行路,因此没能在成婚之日赶到。宋卿卿对此却毫不在意。 既是已经结过一次亲的人了,和苏裴晗相比,她应付起这场婚事倒是自在许多。 二人按部就班地拜过天地,凑热闹的寻常百姓在公主府前讨了赏便散开了去。 等入了洞房,宋卿卿坐在拔步床上,苏裴晗则站在她身前。喜婆丫鬟们将攒着的花生桂圆纷纷扔在榻上,嘴里不断说着吉祥话。 亲眷们聚在寝阁中向这对新婚夫妇道喜。 宋岁秋先一步走上前,将苏裴晗上上下下打量了个仔细,佯装失望地摇头叹道:“苏小郎君还是得多补补,不然日后怎么能满足我们卿卿的胃口?改日我再命人送些好东西给你,定能让你们夫妻如胶似漆!” 众人皆笑作一团。 苏裴晗生性喜静,最是不会应付这种场面。更何况他往日和女子交往不多,方才他本就因喜婆的话红了耳根,宋岁秋这番话又让他像个愣头青似的,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昔日他在殿试时对着天子尚能侃侃而谈,今日面对这种情境却没了章法。 宋卿卿见他无措,适时出声:“该轮到我们喝合卺酒了吧?” 如月闻言,立即将酒杯端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