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开始前,喜桐本就与李妍君在一起,见情势混乱,便自己躲在了一旁,此时杀手已不成气候,几个侍卫忙护着他赶过来。 他蹲下身体,只看了一眼便知雄达伤势太重,回天乏术,但九思痴痴地望着他,像是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生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咬咬牙,又探了探雄达的脉搏,一顿之后,终还是摇了摇头。 九思眼中的光霎时灭了,短暂的不可置信之后便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雄达躺着他的怀里,箭矢堵住了他呼吸的渠道,可怖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 他瞪圆了眼睛,浑身痉挛着,喉咙里嘶嘶地冒着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九思有些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在发抖还是他在发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雄达的血液流了个干净。 嘈杂声中,他依稀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一抬头,李妍君和那其岳都忧心忡忡地站在自己身边。他这才发现杀手已全部被制服,周围所有人都将自己围着看着。 林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九思张了张口,觉得自己似是需要说些什么,但他喉咙剧痛,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刀子在身体里反复来去。 他痛苦地皱紧了眉,瑟缩着身体,过了许久才恍然明白受伤的是雄达,他的喉咙仍旧完好无损:“那其岳……送殿下回马车。” 那其岳没动,沉默片刻,意味不明地说:“王爷,还是让我来吧。” 李妍君突然明白他们话中的意思,喉间一哽,竟泄露出一声呜咽,连忙捂住了嘴。 落兰忙走过来扶她。 她摇了摇头,示意落兰去将若月陪着,又蹲在九思旁边,尽量平静地说:“让那其岳帮帮你吧。放心,我在马车上等你。” 雄达还活着,可李妍君却不忍心再看一眼,决绝地转身离开。 那是多么明媚的一个少年啊,日日都笑嘻嘻地跟在九思身边,被罚了也不生气,反而将九思视为他的兄长一般崇敬。他救了九思,一次又一次,如今让九思送他离开,助他脱离痛苦也是应该的。 可是他明明还这样的小,李妍君还在想要不要让他与若月成亲,怎么就突然走到了这一步? 她跌坐在马车里,终于放任自己哭了出来。 夜实在是静得人心中生怖,隔着帷布,外面的火把明明灭灭。 李妍君已稍微平复了心情,自己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可她的眼前闪烁不明,全是过去的点点滴滴,让人脑中一锤一锤地疼,疼得人眼泪一滴一滴地掉。 她不知道九思是不是真的能够下得了手去送走雄达,但她知道这种事情,九思必定不会假手于人。 所谓进退维谷大概不外如是,犹豫是彻骨的痛,决断亦是彻骨的痛。 不知等了多久,林间甚至隐约有虫鸣透进,九思终于踏上了马车。 他将四周帘子都放下,任由马车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然后将李妍君紧紧拦在怀中,哑声道:“睡吧。” 他回来前大概换了衣服,身上没有李妍君想象中的血腥味,亦没有烟尘味,反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草涩味。 一切都很平静,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他柔声哄着自己入睡,明早起来又是新的一日。 可李妍君知道,就在两个时辰前,他亲手送走了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 “用过药了?”李妍君不敢回头,只能背对着他,饶是这样声音却仍旧抖得不成样子。 身后的人将她又紧了紧,似是想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嗯,用过了。” 李妍君环抱着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对不起。我不知道柳向云竟会这样丧心病狂。” “不要说对不起,和你没有关系。”九思柔声哄她。 “和你也没有关系。你要节哀,雄达还看着呢。他最心疼你,唯恐你难过的。”李妍君想着自己一定要冷静一点,好好劝解一下九思,可说至此处,自己却早已泣不成声,即便是紧紧闭着眼,也拦不住决堤的眼泪。 “好。”九思淡淡应道。 “没事的。” “我不难过。” “睡吧。” 他平静得可怕,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可他抱着李妍君,像是从炼狱里逃生出来的孩童抱着唯一一颗栖息的树。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呢。他止不住地想。 第二日,李妍君醒时,九思已不在身边。 她唤进落兰,梳洗之后才走下马车,却见九思和那其岳站在一处,两人都脸色阴沉,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