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兰抬头望去。 水白色的广袖长衫整整齐齐,玉冠莹莹,柳仕青形容板正,若不是额上冒了岑岑汗意,即便是即刻面圣也挑不出错来。 他一身贵气,无人敢扰,却冷不防被撞得一个踉跄,立刻面露惊愕,难掩怒意,打眼一瞧,又是一愣,扯着嘴角笑道:“原来是落兰姑娘,这是去哪?怎么急匆匆的。” 落兰一向稳妥,此时冲撞了柳仕青,也是心中一惊,即便是他话里亲和,却也不敢倨傲,半跪于地:“见过柳公子。受公主交代,去取些东西,竟走了神,还望公子赎罪。” 她是李妍君身边的一等宫女,掌管着荟怡殿大小事宜,此刻却能对自己如此恭敬。柳仕青心中舒畅,当即一挥手:“既是公主的吩咐,那便耽误不得。不过是一时不慎而已,姑娘不必介怀,还是差事要紧。” 落兰站起来,伏身谢过,略一犹豫,还是抬手招来宫女,命其通传,而后才离开。 这一来二去守的全是宫中惯常的规矩,可柳仕青心中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他转念一想,落兰即便是李妍君的心腹,比之旁人贵重一些,却也到底不过是个宫女,哪里能知晓主子们的成算,将自己当成一个外臣,一板一眼得不显亲近,倒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一番开解,他再次振奋了些精神,整理了一下衣襟,跟着领路的小宫女,阔步走进了院内。 今日的李妍君并未多着钗饰,只有发髻上插了一只海棠绒花的发簪,一席粉白长裙,外罩黛色披风,雾中远山,风中弱花,尽在眼前。 柳仕青手脚不由自主地局促了起来,呆愣之间忘了行李,还是一旁的小宫女提醒才反应过来,一时分寸大乱。 好在李妍君从不是计较细枝末节的人,又觉得他天性胆小老实,于是佯作没有注意到此间差错,命人将其扶起:“表兄今日怎么来了?” “回殿下,在下今日进宫给姑母请安,特来拜见殿下。”柳仕青埋着头,不敢再看李妍君,只觉得她就像是幽谷中的花,美则美矣,却乱人心智。 求之不得,而愈远愈求。柳仕青看着自己鞋面的一点灰尘,不自在地退一步。 李妍君知道自己此刻最好是说些俏皮话,好让他不至于如此紧张,可现下却实在是既无精力也无心情,只能敷衍着点了点头:“表兄有心了。” 两端话头都就此打住,一旁的若月瞪大了一双眼睛,左右看了看,迷茫地眨了眨,觉得今晨的空气怕是有些凝滞。 再如此尴尬下去,怕是便会有下人出来送客了。 想起方才柳兰的嘱咐,柳仕青心有不服,但又实在不知还有何可说,一番纠结之后,还是不甘地决定照计划行事:“来荟怡殿的路上碰到几个侍卫,依稀听他们谈论了几句。竟听闻九思大人昨日受了杖脊之刑。” 李妍君今日一直没什么精神,听到此处却疾行几步,走得近了些。 她秀眉微蹙,分明是有些着急,待到开口,却又十分迟疑,似是近乡情怯,又似是顾虑万千。 柳仕青以前听人说过,乐康公主自出生便深受祖父和父亲的喜爱,当着满朝文武便敢跳到先帝的身上去扯他的胡须。 慧贤皇后仙逝之后,她沉静了不少,颇有其母贤德淑慧的风范,但行事明断,能执杖鞭太子,敢孤身嫁边国,实在不是个畏缩的性子。 “不知表兄还有没有听到旁的?”李妍君斟酌着问,似觉得此话太过宽泛,又补充道,“他们有没有提及九思现下情形如何?” 两人的距离被突然拉近,柳仕青吓了一跳,强装镇定,凛然道:“不过是擦肩而过,在下也非探听私隐之人,是以没有听到旁的。” 李妍君有些失落,怅然地抿了抿唇,又强笑一下:“是我失言了,表兄勿怪。” 此时正是风起的时候,她垂着眼,仿若海棠花折,随风曳入空中,可叹可怜。 柳仕青想着,自己大概应当安慰一二,但今早柳兰特意提点,让他切忌多言,言多必失。 有此顾虑,他踌躇之间,便只含糊带过一句:“殿下心系九思大人是自然。只是没有想到人言可畏,即便贵如殿下,也受此烦扰,不能行事随心。” 李妍君愁绪更甚,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怪他讲自己的困境点明。 柳仕青将身子躬得更矮了些,显得诚恳而又恭敬:“在下今日尚有闲暇,既然知道九思大人抱恙,必得前去探望一番。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同去?” 宫中贵人或多或少都知晓李康和柳兰在有意撮合他与李妍君,若是他们一同去探望九思,流言蜚语自然会少去不少。更重要的是,李民与李润文也没有机会借题发挥。 这是柳兰的安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