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姜水村最开心的人就是宋茂了,他洗完晌午的饭碗,一溜烟跑去后院告诉祖母。一直到第二天,宋茂都掩不住的兴奋,别说他,老太太知道消息后病都好了大半,还是不忘嘱咐孙儿:“董娘子是咱们的大恩人,你一定好好替她办事,不可耍小性子。” “我都明白,祖母你就放心吧!明日我就能见到长姐了,如果她的手艺被董娘子看中,以后我们就能常常见面了。”宋茂趴在祖母的床边喃喃自语。 老太太嘴上不提,怕让宋茂多想,皴老手抚着他的头顶:“不管有没有看中,你都不可多嘴。”她是个明事理的人,福珠帮了他们祖孙太多,怎可挟恩图报,接下来就看孙女月娘的手艺了。 陆离自上次牙行一别,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没有马车可以蹭,福珠赁了辆牛车,阿余那丫头是会驾车的,倒是省了笔小厮钱。三人清晨在路口集合,黄牛顺着河岸往下游小跑而去,脖上的铜铃和着鸟鸣,令人心喜。 姜水村与上游的京郊差着一截,可这里完全沾不到京城的富庶。泥泞的窄路上有一坨坨的鸭粪,不知是哪户人家往河里放鸭子去了。茅草屋比福珠家的还要矮上许多,泥胚的短墙坍的只剩下半人高,赶着牛车从村外到村里的这一路,福珠还以为回到了上辈子的穷山旮旯里。 宋茂指着最破的两间屋子:“阿余姐姐,那边就是我长姐家。”他只在长姐出嫁时来过一次,苦他小小年纪还记得这么清楚。 阿余将牛车栓在门口的老槐树上,破木门松松垮挎地挂在墙上,福珠都不敢用力推,使点劲怕它就掉下来了。 院子里有鸭圈,地面上却不见鸭屎,想来主人是个干净利落的人。 屋里宋月听到动静推门出来,宋茂见到她就扑上去了:“长姐!” 宋月低头看清来人,眼睛一下就湿了:“阿茂,你怎么过来了,祖母过的可好?” “祖母病了,被那臧氏赶了出来,幸好姑娘和陆公子救了祖母。”宋茂尾音带着哭腔,扑在宋月怀里不肯抬头。 福珠与阿余看着姐弟俩都没有出声打扰,阿余此刻也异常沉静,可能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吸了吸鼻子,又恢复了那个跳脱的她。 宋月注意到们口还站着俩人,拍了拍宋茂的肩膀:“门口的客人,阿茂不给长姐介绍吗?” 宋茂赶紧背着福珠她俩将眼泪抹干净,拉着她到福珠面前:“长姐,这是我和祖母的恩人董娘子,我现在也是姑娘的小厮,与祖母住在姑娘的食肆里。”又指向阿余:“阿余姐姐是姑娘的丫鬟,同我都在食肆帮忙。” 宋月听出了宋茂的意思,前后串联,想必他为了给祖母治病,将自己卖给这位女娘了。震惊之余,心里没有责备,只剩愧疚。 对着恩人,她自是感激:“多谢姑娘相救,你看我,都忘了请你们进屋。”宋月很少招待人,慌乱地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福珠笑着解围:“那我们进屋去吧,今日还有事相求于宋姐姐呢。” 小土屋里被收拾得一尘不染,亮亮堂堂,不像大多数人家,茅屋里泛着潮气,灰暗窒息。 宋月给三人倒了碗清水:“没有茶水,实在对不住你!” 福珠饮了一口:“这里的水比秀水村的要甜哩,怪不得宋姐姐长得水灵灵的,看来是好水养人呐?” 这下让宋月不好意思了,她嫁的男人没多大本事,却是个疼她的,村里别的媳妇嫁进来都要帮着家里种地放鸭。自她第一次下地把手磨破后,她男人怎么都不肯再让她下地干活,便像田氏一样,家务之余再做些绣活。再加上没有公婆侍奉,也不用与妯娌勾心斗角,宋月养的比在宋家好上不少。 福珠从她脸上的红晕能看出来,宋月嫁的人虽然贫苦,却对她不错,老太太是个会识人的。 “听阿茂说,宋姐姐腌的咸杬子极好,今日我过来是想尝尝你的手艺。”福珠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 “我这哪算的上手艺,他打小食惯了才这么说的。”宋月不知道福珠打着与她合作,面前等着她的是个大机遇,如唠家常一般招待客人:“第一批新蛋我腌了半月有余,可以开坛了。” 腌蛋的坛子口用黄泥封紧,防止有脏东西进去导致鸭蛋变质腐臭。里边的鸭蛋是一个个的泥蛋子,做法与前世的高邮鸭蛋一样,福珠心想。 宋月将外边的杂质洗净,青壳上泛着水光,阳光下碧莹莹的,煞是好看。鸭蛋还没开煮,福珠就觉得找对人了。 黄泥配上盐和碱,用清水活匀,不可让黄泥结块,接下来就是用它裹满每一个鸭蛋,趁黄泥没干,再把鸭蛋放到草木灰的笸箩里滚上一圈密封好。 宋月在锅里放上水,却不是煮鸭蛋,而是放笼屉蒸:“蒸熟与煮熟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