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桑又往她那边瞧了一眼。恰巧萧嘉宁转了头,巴掌大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一个不小心就能陷进去,她对榆桑弯了弯嘴角,榆桑觉得那不叫笑。 冯皇后把宴会设在瑶光台,外沿是九曲回廊,因着她还未到,大家零散地聚在此处,与相熟的人对谈。 榆桑又一时想不明白了。 看样子,皇后对这宴会也并不怎么重视的。费力折腾她们做什么? 等到大家说无可说的时候,皇后终于姗姗来迟。在她身旁陪着的是户部冯尚书的女儿——瞧这个姓也明白,这姑娘与冯皇后是亲戚。 这般,榆桑便又明白了。 太子妃的位置呢,皇帝想要外甥女来坐,冯皇后同他一样,也想要自家人来坐。总而言之,两边人选都已内定,她们这一群人都只是来走个过场。至于选哪个,便是皇帝与皇后的较量了。 冯皇后落座之后,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台下的诸位,着重瞧了瞧皇帝选的和自己儿子喜欢的。瞧到郑苍音那边,她下巴轻微扬了扬,她身边的女官便凑了过来。 “那是谁?” 那女官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道:“去年中秋的时候还进宫了呢?娘娘不记得了?少府监的女儿,母亲是豫州王家的。” 冯皇后点点头,道:“想起来了。去年还是个孩子样,今年身量渐成,在人群里打眼得紧呢。” 之后,她又说了些场面话,众人奉承几句,便开了宴。 这宴吃到一半,皇帝又领着太子和外甥来了。 殿里的人便又要行礼,听他们讲场面话,然后奉承。一场宴饮吃得没头没尾的。 不过,戏却看得精彩。皇帝一来便下了剂猛药——他直接安排太子坐在了嘉宁的身边。 冯皇后端庄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她倒没安排冯尚书的女儿去坐在太子的另一旁,就算是有这个想法,也晚了一步。因着无法推请的太子扯着萧侯先一步坐在了萧嘉宁的身旁,那位置再也挤不下第四个人了。 榆桑猛然发觉,自己还是太过于天真了些,她上辈子活了二十二年,前十六年里待在郑国公府,后六年里头困在安靖侯府,虽走不出那片方圆之地,可到底还是被挡去了大多的刀光剑影,与勾心斗角。 热闹看完,麻烦便至。 嘉宁的位置原就与她们相对,现下太子一落座,这一片便成了众目光交汇之所,榆桑觉得头顶的空气焦灼得都能冒火花了,她现下有些想躲去一旁的二伯母那儿了。 太子却仿佛无知无觉,一味地望着郑苍音。郑苍音也不看他,只一会儿让榆桑吃些这个,一会儿又让她吃些那个。 榆桑偷偷去瞅嘉宁,谁知嘉宁不去瞧太子,也不看苍音,正盯着她。榆桑摸不着头脑。眼睛稍稍一转,便能瞧见嘉宁旁边的人。榆桑有些日子没见他了,感觉挺好的,可现下他一冲着她笑,又笑得榆桑怒火中烧。 皇帝待了没一会便走了。他走了之后,冯皇后唤了嘉宁去身旁。太子趁着时机离开了殿内。 他前脚才离开,后脚便有宫中的婢子走过来,对着郑苍音附耳密语。 这也忒明目张胆了些。 榆桑偷偷把郑苍音的衣服压在屁股下面。 待那婢子离开,郑苍音看向榆桑,道:“桑桑。” “嗯。” “你不想让我去,对吗?” 榆桑道:“去,怎么不去,姑母方才不还和我说要同他讲清楚。此时不去,又待何时。”想了想,又对郑苍音道:“但·还是不要前后脚离开的好。” 郑苍音不置可否。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榆桑看无人注意,才拉着郑苍音悄悄离开。 她二人离开之后,另有一人离开殿内。 冯皇后见此,看向嘉宁。嘉宁瞧着她哥哥的背影,摇了摇头。 那侍从仍在外头等着,瞧见榆桑也没见异样。 领着她们左绕右绕,走了二里地,到了处亭子,四面通风,地方倒叫人说不出闲话,只是他二人本身便已有足够多的闲话可说。榆桑方才的举动也只能说是掩耳盗铃。 太子等在里面。 榆桑松开郑苍音的手,替她抚了抚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道:“姑母——” 郑苍音捏捏她的鼻子,“小大人!莫要忧心了,此事便让我这个真大人去解决吧。” 榆桑想,我内里也是大人了。 她放了郑苍音的行,一时却不知何去何从,也不好再回瑶光台,便在附近寻个落脚的地方。 一片阴影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