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七月初一。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早上辰时,宋珉准时打开大门,孩童们在门口等候,见到她立时站好,“宋先生早!” “你们也早!”看向候在一旁的妇人们,宋珉弯唇:“各位婶娘怎么来了?” 王大娘将盖着蓝花布的篮子塞到她手中,藤条缝隙里满当当的鸡蛋。 不等她拒绝,王大娘立时松手:“宋先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收束脩也就罢了,连几颗鸡蛋都不收我怎么过意的去。” 因着村口那条等水河,村中农田灌溉没出过岔子,连年风调雨顺,家中有些田地的农户都有些盈余,城中还有招工的码头,出点体力也能接个活计赚些银两。 王大娘等人商议着给宋家姐弟送些易存放的粮食,个别人不愿,明明是免费学堂,做什么要送东西。她便提一句城中学堂每年二十两的束脩。如果不是宋家不收束脩,她们这样的家底哪里供的起孩子读书识字? 一番话刺的村民们汗颜。于是,一袋米,一兜面,几个瓜果,更有甚者送来两双鞋,一起堆在宋家门口。 宋珉被王大娘拦着,一着急,便像小时候一样叫她“娘娘!” 耳畔传来孩童笑声,宋珉立刻闭了嘴,等水村只有没长大的孩子才会叫长辈“娘娘”,被他们听到,还不得笑话先生没长大?她可是要成为严师的! 门口很快堆出小山,推拒不过宋珉不再与她们争,“多谢诸位婶娘,宋珉一定好好教导他们!” 东西搬进宋家后,为防止学生乱跑,授课期间会关上大门。 学堂内,早已上过课的学生乖乖坐好,没有上过课的学生好奇地四处张望。 宋珉先点人数,再挨个点名。 似乎是新鲜劲没过,彼此较劲似地回答,声音一个赛一个的高,房梁几乎要掀翻。宋珉无奈摇头,好在只有十六个学生,再多几个,耳朵都要聋了。 院外迟走几步的长辈们听见声音—— “瞧瞧我儿子这嗓门!” “我听这声倒像是我家的崽子。” “还是要读书啊,咱村里再出个读书人,才能延续数年安稳。” “谁说不是呢,外面税那么重,怎么活哟!” “唉你们瞧那是谁?” 顺着方向看过去,李叔丧着脸赶牛车,身后车板上一中年男人窝躺,晒太阳似的。 “不会是宋大回来了吧?!” “这可糟了。” 学堂内按照人数,一共四行四列十六个矮桌,刚入学年龄较小的安排在第一行。 被一群娃娃注视,宋珉站在讲桌前握着戒尺,感受到胸腔内心脏砰砰跳动。 她从身侧取出个两尺高的木板,其后钉着支架,足以支撑木板竖起,又捏着被布条包裹的木炭,稳稳当当写下个大大的“人”字。 “今天是入学第一日,咱们要学习的第一个字便是——” “人!” 后三行学生仰着头回答,颇有些无聊,毕竟这个字实在简单,年纪大的都已入学两三年,怎会不认识。 “先生,这个字太简单了!” 宋珉敲敲木板,“刚刚这句话是谁说的?” 边上男童兴奋地举起手,宋珉笑笑,“说的很好,这个字写起来确实很简单。”说着,一指正在偷偷比划的石添筹,“瞧瞧,刚入学的添筹已经学会了。” 忽然被点名,石添筹黑黢黢的脸泛着粉色,只是被肤色压着看不大清。 学生们伸头去看,旁边桌子的男童看他比划,低声道:“真的唉!” 随即自己也学着宋珉的动作画起来:“先生快看,我也会了!” “可是,写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 宋珉负手,以邻村饿死亲爹亲娘的周三为原形给大家讲故事,“爹娘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成人,他却在爹娘年迈之时不闻不问,这样的人,你们都听——” 想到没有爹娘的石添筹,忽而改口,“你们都听大人怎么骂他的?” 刚入学的男童一直怯生生的,闻言眼睛一亮,举手高声道,“畜牲!” 其他学生附和道:“猪狗不如!” “乌龟王八蛋!” “真不是人!” 等的就是这句,宋珉拍手,“不错,我们称这种人不配为人!” 接着宋珉又编了几个小故事,引得学生们十分投入。 “那小孩真可怜,是可怜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