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蓝袍男子淡笑道,“不必客气。” 这时,阿福找了过来,“坊主,姑娘,房间收拾好了,热水也准备好了。” “阿纯姑娘快去吧。” “嗯。”我点头,然后随着阿福去了姑娘们住的一排西厢房。 当我再出来时,洗漱完毕,也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坊主正在前院二楼最东面的房间等着。四十岁的秦青保养得当,眼角并无一丝皱纹,听阿福管事说,他一直单身,不肯成家,好像是因少年时的爱人天生有疾,豆蔻年华便香消玉陨了,从此便禁了情爱。 秦青一边看着账本,一边等着这位阿纯姑娘,毕竟一些事还是要吩咐的。闻听得门外脚步声近,秦青的视线从账本移向门口。入眼是一只兰花绣鞋,门外一阵风吹来,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莲花清香,随着那一袭白衣入内,身材娉婷婀娜,柔长的乌黑秀发披于肩头,青丝半挽,肤色盈润胜雪,吹弹可破,莲眉舒展,一双黑珍珠般的眸子平静深邃如幽潭,里面洒着点点星辉。只是, “姑娘为何白纱敷面?” “实不相瞒,我脸上有蒙脸痧,额头上浅些,尚能以脂粉遮盖,脸上遮不住,为防吓着人,只能以纱盖之。” “无妨。姑娘可用过饭了。” “阿福管事很周到,刚才已经吃了些。” “嗯。我观姑娘言谈,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姑娘。” “这——,在下有难言之隐。坊主开门做生意,来钱便是,何须刨根问底呢?” “姑娘说得是。姑娘琴技不俗,只怕今后这坊里的生意,都要靠姑娘了。”他半开玩笑道。 “坊主说笑了。在下初来乍到,只求一容身之所。待日后亲朋找来,自会离去,绝不敢拖累坊主。” “阿纯姑娘哪里话。你是不知,你方才那一曲,可是引来了不少听曲的人。他们在大庭等候多时了,都想一瞻姑娘的风采。” “什,什么?”糟糕,用力过度了。我只是想平平淡淡地度过这段时间,可没想招惹事非啊! 秦青看着我这身打扮,自言自语道:“太素净了,现在重新赶制也来不及。”他站起身来,“今日就委屈姑娘先以这身装束登堂献艺了。阿福!” “在。” “你去城里最好的裁缝铺子依着姑娘的尺寸定做几件像样的衣裙。” 管事阿福有些不好意思道,“坊主,我不会看尺寸啊!” 秦青一拍脑门,“是我急糊涂了。快去请裁缝铺子的伙计来跑一趟为姑娘量尺寸。” “是。” 阿福转身走出门去,秦青道,“姑娘随我来。” 我跟在他后头,到了二楼正中间的廊桥上,空气中弥漫着女子身上的胭脂和楼下酒水的混合味道,让我有一些难受。廊桥四周都挂着帘子,从下面看,影影绰绰看不清人影。我突然有些心慌,我把自己放在这种地方,妥吗?可是人已经在这里了,现在后退是不是有点对不住人啊?管不了那么多了,即来之,则安之。可是,接下来,我要弹什么?清心咒吗?这帮凡人,大清早就来此饮酒,那我就先给他们醒醒酒吧!悠然坐于琴案前,指尖轻扣,那就来一段《广陵散》吧。我自悠然徜徉于山水松涛之间,由躁入静进而物我两忘,‘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管他们能不能听懂。大不了被坊主赶出去,我正好另谋去处。 琴声传到楼下,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大概有一杯茶的时间,便有些人不耐烦道,“这都弹的什么呀,我都想打瞌睡了。” “是啊,这刚来的琴师也不怎么样嘛。” “诸位安静听琴便是,我觉得甚好。此曲淳和淡雅,清亮绵远,意趣高雅,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温柔敦厚,中正平和,无过无不及。琴之为器也,德在其中,你们听不明白,又怎能怪得了琴师?”一个长相清遗明俊的十几岁蓝衣少年道。 “你谁呀,大清早的,是不是想打架?” “来啊!奉陪到底!”少年也不甘示弱。 其他人一看要打起来,赶快两边劝架。一时,双方僵住。这时,那淡远清透的琴声忽然止住,换了曲调,一时间,窗外风云变幻,天地变色,一道闪电如一道巨龙劈将下来。曲风徒转,由散渐快,忽高时低,忽远忽近,然后飞流直下,急转陡峭,让众人感觉心头一凛,像是出征前的金鼓战号齐鸣,随后气象宁静而又紧张,仿佛看到了决战前夕,军中枕戈待旦,气氛冷凝,如拉满了弦的铁弓。接着两军短兵相接,刀枪相击,气息急促,一场壮阔的战争史歌在琴声里流泻挥洒。马蹄声、刀戈相击声、呐喊声交织起伏,震撼人心,战争推向一个高潮。然后节奏零落,反复紧密的马蹄声交替,两军陷入战争白热化后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