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庭院里,低矮的屋檐下堆着一个简陋的石台,院子里装着一个石磨,其他地方除了荒草之外再无他物。 屋檐下低矮的石台上坐着一个穿着单薄的灰色僧衣的人,用灰色的布包了整个头脸,只留下两只无神的眼睛用来视物,此刻正抱着怀里的簸箕,低着头用长着冻疮的手在簸箕里搅来搅去捡取着秕谷。 天色已经极暗,几乎要看不清楚,可她依然低着头用手在簸箕里缓慢地摸索着,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捡完了没啊?”一个穿着厚实的灰色棉袍僧衣的姑子走入荒芜的院子,劈手夺过那人手中的簸箕,看了一眼骂道:“你到底干什么呢?整整一天了连半袋子米都没捡出来,你以为你还是在皇宫中养尊处优的人呢?” 包了头脸的人抬起头,用无神的双目看了一眼那正在责骂自己的姑子,却没有多大反应。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干活,这一袋子米不捡出来,你就别想吃饭!”那后来的姑子用手在簸箕里面搅动一番之后,恶狠狠地将簸箕再度扔给了那坐在石台之上的姑子:“捡完了米,再磨成粉才可以睡觉!” 坐在石台上的姑子用无神的眼睛看着那簸箕里被分开在两边的稻谷被那姑子用手一搅又和在了一起,却没有做声,只木然地抱住被扔过来的簸箕,缓缓低下头去将手重新放进簸箕之中。 “你是被赶出来的人,还不乖乖地干活赎罪,难道还想着以前的快活日子不成!就算在皇宫里,你也是个没有任何封号的,如今这世界早就变了天了,你还指望着谁来救你呢!你就死了这份心,老老实实地干活到死吧!临泉寺可不养闲人!” 穿着厚实的棉布袍子的姑子厌恶地看了看了一眼那坐着的姑子包着的头脸之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那姑子出去之后,坐在石台上的人抬起头,看了一眼离开之人身上厚实的棉袍,又看了看已经十分黯淡的天空,用冻得粗糙开裂的双手紧了紧身上单薄的灰衣,将簸箕抱得再紧些。 “刘宫人如今的日子,看来可不怎么好过。”冰冷的声音自荒芜的杂草后面传来,让石台上的灰衣人缓慢地抬头。 黯淡的夜空里,黑衣的少女靠在低矮的院墙上,双手抱臂,脸上带着的半脸面具斜斜地遮住了半张脸,在黯淡的光线里发出铁色的寒光,带着森冷的气息。 灰衣人微微眯了眯无神的眼睛看着靠墙而立的黑衣少女,并没有叫喊,甚至也没有一点儿惊讶,仿佛一块木头。 因为长期在昏暗的光线下盯着那些小小的稻谷,她的眼睛早就花了,根本看不清楚站在墙边上的人是谁。 “怎么不喊呢,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吃惊吗?”黑衣少女冷笑一声,伸手猛地一挥。 灰衣人脸上的布被撤了下来,露出一张恐怖之极的脸来。 密密麻麻的伤口纵横交错在脸上,整张脸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那些伤口早就已经结痂脱落,只留下粉红色的痕迹遍布在整张脸上。 “原来已经有人在我之前找过你,你这疤痕可不是新伤。”黑衣少女看着对面女子脸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疤痕,猛然间仰头大笑:“刘菁,你用邪术将太子妃毁容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 刘菁抱紧手中的簸箕一语不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浑身颤抖起来。 “你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住在这长满荒草的废屋里,大冬天穿着单薄的破衣烂衫,永远盯着手中捡不完的秕谷,吃着泔水剩饭,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活得跟游魂野鬼一样,你可想过你也有今天?” 黑衣少女冷笑着离开墙脚,一步步走近刘菁,在她面前两步远处停下:“噢,我差点忘记了,你的眼睛应该早就花了吧!就算我站在你的面前,你能认得出来我是谁么?” “你是来杀我的吧。”刘菁睁开眼睛,用黯淡无神的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黑衣少女,再度闭上眼睛,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动手吧。” “看来你早就已经绝望了。你居然连来的是谁都不关心,来干什么你都不问,就一心想求死。”黑衣少女冷笑着,猛然伸手掐住刘菁的脖子。 刘菁任凭少女的手卡在自己的脖子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个木偶。 “我改变主意了。”黑衣少女冷笑着将手撤离刘菁的脖子:“我不杀你,我要让你继续活下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继续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这比杀了你更有意思!” “太子死了,太子妃也死了,所以你早就已经没有了再活下去的欲望。”黑衣少女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带着报复的快感,冷然说道:“可我偏偏不让你死。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太便宜了你,我就偏不让你如愿。我要让你活着来赎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