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平静,仿佛根本不是在问她,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梓萱顿了一下,蹙眉道:“为什么这么问?” 这一次,秦铮破天荒地赏了她一个勉强称得上赞许的眼神——仿佛她终于长了脑子一般——“你今天在马场上,情绪起伏,反复明显——你心里从不藏事——你觉得那没有必要,可你今天一天都在隐忍——憋那么久,不太容易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忽然带了笑容,却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 梓萱仿佛第一次认识他,刚想说你今天怎么那么当个人了,便听他接着道:“总不能让我承认,你今天的反常都是为着另一个男人吧?” “……”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黄萱,齐人之美,也得你有命,才能享。”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这么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秦铮颔首,眼里竟有三分孺子可教,“我答应了,但是——”他话锋一转,眼底的漆黑陡然漫上来,“黄萱,你记住,即便日后输了,你也没有机会下船了。” *** 马车缓缓停下,兰辛打起帘子,梓萱沉默了一下,还是率先起身。 她搭着兰辛的手从马车上直接跃下,回头看向车内的秦铮——他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仿佛暗中窥伺的猎豹。 梓萱对他虚伪地一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言罢,她转身离开。 有腿的感觉还是好,梓萱深吸了一口气,在东宫三天,即便没有人敢来约束她,她也觉得好像每天都活在压抑之中。 毓莘仿佛能答应她所有事,却在无形中将她圈禁在一个以她的意志为中心的牢笼里。 梓萱越走越快,却没像往常一样直奔卧室,而是少见的在中途改道了书房。 关上门,她拉着兰辛走到书架后面,又张望了一下,再三确认所有门窗都已关严后,方低声道:“青楼那晚,事出突然……我好多细节都不记得了,你再详细与我讲一遍。” 兰辛任她拉着手,皱了皱眉,微微回想后道:“那天晚膳后,婢子同往常一样随殿下前往怡红馆,点的是当日的头牌——叫做止云——之后殿下挽了止云的手,一同进了房间。直到第二天早晨,婢子听到房内的异动,闯将进去,才发现里面的人,竟然换了少君。”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梓萱,“殿下,是少君又拿这件事为难您了吗?” 闻言,本要摆手的梓萱郑重地点了点头,“他这个人记仇,又欺负我忘性大!” 兰辛顿时义愤填膺起来,“真是岂有此理——” 眼见她一副要到秦铮面前给他立规矩的“恶婆婆”模样,梓萱连忙握住她的手,拉回正题:“那那个止云呢?” 兰辛被打断了思路,微微一愣,在短暂的回忆过后,她的目光忽然十分复杂起来,“……当时您和少君睡在地上,止云就睡在床上。” “……” 梓萱放开了她的手,“……那他后来呢?” “在怡红馆继续接客,殿下要点他吗?” “……不不,”梓萱连连摆手,生怕一个慢了兰辛连人都抬回来了,“那怡红馆……的老板有易主吗?” “没有,”兰辛摇头,“怡红馆还是崔家的产业。” 崔家?! 梓萱猛地抬起头来,崔家是毓莘的父族啊…… “出事的那一天,毓莘在哪里?” 兰辛微一回想,“太女殿下一早就赶到了驿馆,奉命礼待青塬使臣。” “然后呢?” “少君从怡红馆脱身时,正撞上太女带人来寻……就……” 就紧接着天崩地裂,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从兰辛的眼中,她准确地读出了这个信息…… 可是……梓萱皱眉,“毓莘怎么会忽然来怡红馆?” 兰辛答得理所当然:“太女是来找您的。” 梓萱一头雾水。 兰辛解释道:“青塬太子突然出现在怡红馆,婢子也担心您是不是误服了什么毒药,所以一边差人将大夫带来,一边……拖慢了少君离开的步伐……” 她后面的话越说越慢,夹杂着肉眼不可见的心虚…… “婢子行事虽然已经极尽隐秘,但想来怡红馆毕竟是崔家的产业,还是让太女听到了风声……” “……” 梓萱扶额,算了,总归只要她没残,就不可能出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