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感到一道目光,李倾怀偏头看过去,正好与站在围栏外的江世逸对上。 江世逸见她看过来,便径直穿过侧门缓步走来。周晏瞅见他,不禁感到惊慌,他可不想被府衙的人说不上进,那会让他感到很耻辱。 “小晏,我和倾怀姐姐有话要讲,你先进去听课,好吗?”太守特有的温和嗓音在自己的头上响起,周晏心中松气,忙道别跑回家了。 他阿娘告诉过他少和当官的打交道。 李倾怀满面愁容地看着周晏跑开,十分自责地叹口气,此后便沉默着,正想着打声招呼,余光却瞧见江世逸向她走近一步,半蹲下来。 李倾怀表情微滞,偏头看过去,见他正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轻轻撩起自己沾了草屑的裙角,动作又缓又细地擦拭着。 江世逸眉眼微敛,挺拔的眉骨和鼻梁便直直映入李倾怀的眼眸。阳光倾洒而下,将这举世精绝的骨相描绘得淋漓尽致。他确认过草屑已被擦净后,便仔细叠了手帕放入怀中,抬头便见李倾怀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发生什么事了?”他轻柔的嗓音带着惯有的冷静,如月色下倾覆大地的雪。 李倾怀回过神,摇摇头,依旧一言不发。 “你不开心。”江世逸保持着半蹲在她面前的姿势,注视着她,目光中倒映出李倾怀有些无措的模样。 真可爱。他想,像只小猫。 “若你现在不想说便罢了,但你随时想说,我随时都在。”飞鸟投林,清风拂川,他的嗓音一贯让人觉得舒服。 李倾怀呼吸顿住,良久,她轻声道:“我好像明白你最初的意思了。” 哪有她这般激进的啊…… 江世逸瞬息间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他笑着站起来,坐到李倾怀身边,“你没错。” “初建学堂时你便说过,第一批认真进学的不会是这些孩子,而是他们以后的孩子。” “怎么自己这么快便忘了呢?” 李倾怀苦笑,她是有想到这一层面,但还是对自己的愚钝和迫于求成的心态而羞愧。 是过于高高在上了。她心想,自己虽然早已适应这里的生活,可内心深处还是以旁观者处之,忘了这里的人不再是原书中的边缘人物,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书中的一角努力过着自己的日子。 江世逸看着李倾怀逐渐沉下去的目光,侧身挡了挡些许扎眼的太阳。 —————— 自打进入夏天,日头便一天比一天大。清水县连着几个巷子口的是一个一亩半的湖,湖里长满了荷花,现正含苞待放,不时低飞的蜻蜓落在上头,又被阵阵传来的孩童们玩乐的笑声惊飞。 学堂放假后,李倾怀一脑子扎进了运河和船只运输上,几乎一日里半日都待在县衙,这件事搞完后,又接着解决下一个点子。每天走街串巷中,她还发现清水的布局非常适合开商业街,于是更是趁热打铁做了个“上房下坊”的商业规划。 本想着去走访一下清水的家家户户,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小姐……”春杏蹲在地上,两手托腮趴在桌案上看着李倾怀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探头看了看外面提醒道:“一个时辰了,小姐歇歇吧。” 李倾怀还真觉得饿了,放下笔扶额歇了一会子,叫春杏去拿些糕点来吃。 春杏闻言跳起来,忙点点头跑出去了,再回来时直接拎了一个三层大食盒,“哐当”一下放在旁边塌子的桌案上,将里头的瓜果点心和牛乳粥一份一份摆到李倾怀面前。 “等等,春杏……”看着这像是投喂自家爱宠一样兴致勃勃的小丫头,李倾怀哭笑不得,“马上到用饭的时候了,你这样叫我如何吃得下?” “老爷叫我拿来的。”春杏仿佛一副有了靠山的样子,“他还说吃完这些零嘴,一会在饭桌上也要用至少一碗饭,老爷他今日做了新菜。” 自打裕王府一家内里都换了人后,府里的下人都是觉出区别了的,许是怪力乱神一说实在奇妙,竟是也没人想到“夺舍”,再者大家也都觉得如今的主子们也好相处,甚至王爷整日钻研食谱也挺新鲜,于是便也习惯了。 到了饭桌上,李倾怀才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老李。 米线、米粉、米皮,各色河鲜与山中野味,就连野菜和能吃的花朵都被制成了凉拌杂烩。奶白的鲜汤热气氤氲,香甜的糕点精致小巧,中间还放着一锅汩汩滚着的火锅。 “这……”她愣着,看向同样惊诧的柳月和李倾安。 “不知道的以为今天过年呢。”柳月打趣一句,眼神流转将桌子上的佳肴一一看了个遍,随后浅笑出声,心中觉着高兴,眼圈渐渐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