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此次归来,头一件事自然是去拜见母亲。 他领着二人来到母亲所居院落的会客厅,门大开着,屋里的四角摆着蜡烛。一身着劲装的女子背对着他们,手持长鞭。她正在练功,花怀袖没来得及出声,就见楚惊风手腕翻转,身子旋了一圈,鞭梢精准地击灭了蜡烛。 周围的仆从在角落里现出身形,又拿着火折子将蜡烛重新点燃。楚惊风此时正好面对他们,看见花怀袖时,露出了一抹笑意。随手将鞭子扔在了地上,正好让花怀袖跑上前去,牵住了她的衣袖:“娘。” 虽说是经过了一个冬天的修养,花怀袖比之在家时仍是消瘦了不少,楚惊风眼神微凝,却没有开口询问,只说:“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不先给我介绍客人吗?” 被说像个孩子似的,花怀袖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挎着楚惊风的胳膊走到了阿灵和南入竹面前。来时他们说好,未免母亲担心,花怀袖不打算提她们救了自己的事,因此便只说她们是自己在外结识的挚友。 楚惊风对二人的到来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好奇,只是客套了几句,又让人给他们安排院落住下。临分别时,才说了一句:“两位来得不巧,最近花家不太平,夜里不要随意走动。” 花怀袖本来要陪着二人去客院安顿下,闻言顿住了脚步:“我就说感觉氛围不对,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楚惊风似乎是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面上却是一片沉肃之色,让阿灵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她道:“萧丝雨两天前死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是在我们家,被人给杀死的。” 萧丝雨是花怀袖二叔的妻弟,与他没什么交情。他听闻此消息,心中没什么波澜。楚惊风见状展颜道:“去休息吧,晚上再摆宴给你接风洗尘。” 阿灵想,楚惊风与花怀袖不愧是母子。楚惊风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人,她的眼睛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思绪,眼波流转间,就好像把所有的事情都看透了,却只愿透露出只言片语,让人好奇地全身难受。而花怀袖是一个让人觉得轻飘飘的人,只关心轻飘飘的事物,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可但凡不是疯子,听到自金柝己的家里出了命案,总是要急上一急的。哪怕与死者有些什么深仇大恨,也该有些好奇心,问几句究竟是怎么死的。可花怀袖偏偏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令人怀疑起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 阿灵是这么怀疑的,于是也这么问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花怀袖失笑:“我们一直走在一块儿,我能知道什么你不知道的事。” “你不好奇?” “世界上最毒的东西,就是好奇心。你知道了一样东西,就会想知道下一样东西。就这样一步一步被诱着走到麻烦里,再也脱身不得。” “那要是这件事很危险,你不把它弄清楚,可能有性命之危,又该怎么办?” “我看孩子捕鸟的时候,会往地上撒把米,在木棍上绑上线,再用木棍撑起笼子,自己在边上看着鸟上钩。看着米往笼子底下钻的固然是笨鸟,围着笼子转圈想要搞懂它的难道就聪明到哪儿去了吗?我看都不如直接飞走的聪明。” 阿灵原本只是因为随口一问,听花怀袖开始扯起了大道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于是问:“飞走就行了吗?” 南入竹没听出话里的机锋,只以为他们在说捕鸟:“那是笼子设得太明显,被鸟一眼就看出来了。要是藏得隐蔽些,鸟怎么知道哪里有笼子。总不能看见吃的都不去吃,那非得饿死不可。” “世界那么大,总有地方是没有猎人的。” “可万一没有猎人的地方很小很小,那和被关在笼子里有什么区别。”阿灵想明白了,抬头看花怀袖,“聪明鸟儿在飞走之前,总是要弄明白猎人和笼子都在什么地方的。” 花怀袖叹了口气:“所以每只鸟都觉得自己是聪明鸟。” 阿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大概能比只知道逃跑的鸟聪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