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花怀袖。可在他的家乡,却很难看到一朵花——那是一片茫茫的大漠。 越是轻易得不到的,他就越喜欢。因此,他是一个极爱花的人。 听阿灵说,往日在她家住过的人,有当厨子的,有当木匠的,还有的制作出了那套麻将,说不定能朝着他心目中“玩家”的道上一路前行。花怀袖便向阿灵申请了院子的使用权——他想当一个花匠。 珍惜的花种是弄不到的,他洒下了凤仙花的种子,不需要精心的照料,只要浇点水,就能长得欢快。趁着开春回暖,他又寻来了一颗桃树的树苗,移栽在院子里。 阿灵和南入竹一人躺在一把躺椅上,眯着眼睛在院子里晒太阳。院子里的花还没有开,可劳作中的花怀袖也算是一道颇为亮眼的景致。 经过了一个冬天的修养,花怀袖的手指重新变得纤细修长,脸上也没有了冻伤,换谁来看都认不出他是当初的那个乞丐。因为要侍弄花草,他刻意穿着颜色暗沉的粗布衣服,可丝毫没有掩盖住他身上的俊逸风流,每个动作让人看了都觉得说不出的舒服熨帖。 照顾过一遍花草后,他去井边打水,洗净了手脸,又去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去烟霞楼买午饭。 红姑很喜欢花怀袖,因为花怀袖虽然对厨艺一窍不通,却实在是一个很会吃的人。红姑依着他的点评改良菜色,总能让食客们赞不绝口。 他和阿灵提过,有人称他为“五最公子”。这个称呼来源于他最初为人所知时,在一个酒楼里点的几份菜品。 吃鱼要吃鱼肚子上最嫩的肉,用高汤在下面蒸,蒸至不生不老的时候起出,再淋上调制好的酱料;吃鸭要吃鸭身上最活的一块肉,也就是鸭舌,用卤水卤后再蒸;油焖笋要每支笋最内里的一小段,炒时要放糖,糖得是用甘蔗心里最甜的那一小节制的。这一餐要佐酒,酒必得是一坛里最中间的那一层,既无浮尘,也无沉淀。 鱼肚子肉,鸭舌,笋心,甘蔗心,中层酒,此为五最。 剩下的他也不浪费,让店家同样下锅烧了,请店里其他客人吃。因此,他这个“五最”的名声才传了出去。 阿灵心里是不信的,因为他连一碗白粥都吃得香甜,看上去属实不是一个挑剔的人。 花怀袖苦笑:“以我家乡那里的食材种类,实在也没什么能给我挑剔的余地。” 他又告诉阿灵,在给了他“五最公子”名号的那顿饭之前,他根本没有吃过他所说的那些东西。 “鱼和笋是没有的,鸭也是难得,糖从商路上运来,根本容不得人挑拣。倒是酒不少,只是大多是西域运来的,和中原产的大有不同。”因此,他所点的这些,全是大漠里的旅客在酒馆中,聚在一起吹嘘自己的见识时所听来的。 他后来离了大漠,吃得多了,才能分得出这些食材的好坏。 花怀袖还好收集天下的奇物,以及一切的美好事物。那时候,江湖侠客排着队给他送东西。 “那些东西去哪儿了呢?” 花怀袖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阿灵心里明白,这便是被游戏系统给吞了。 三人凑不成牌局,只好把麻将牌累起来,比谁堆得高。花怀袖陪南入竹玩得起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阿灵说着往事:“那时候,与我交游的都是些名门大派的江湖豪侠,摆上好的宴席,各类奇珍像流水一般从我眼前过。嬉笑怒骂,不知忧愁,我便以为天下都是如此。”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好像被蒙了眼睛,直至我那次被绑之后下山,才看见了世间百态,才知道这世上有那么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冬日里手上生冻疮的位置,现在已经看不出痕迹了,但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时的痛痒。 南入竹觉着自己的牌塔底下不稳,悄悄地伸手想要挪一挪。花怀袖眼疾手快地将她制止住了:“别想作弊。” 南入竹撇了撇嘴,收回了手,搭话道:“所以你就把钱都给了他们?” 花怀袖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因为我喜欢盛世的热闹景象,不喜欢看人不开心。” 阿灵道:“你看起来倒是一直很开心。” 花怀袖又往自己的牌塔上堆了一块麻将牌,这牌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麻将牌哗啦啦地撒了一桌子。他一边收拾着牌,一边慢悠悠地说:“你看起来倒是很苦恼。” “我?”阿灵用手指向自己,疑惑地问,“我看起来苦恼吗?” “你的身体里好像有一根弦紧绷着,半刻都不放松。你看东西、说话,都好像要从里面得到些什么,要为每件事都寻一个目的。”花怀袖将牌码了起来,瘫在了椅背上,“这根绷紧的弦让你看起来很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