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茶馆的时候,尹希话语中难得有几分感慨:“想不到士子中还有这样的清流,当真叫我开了眼了!” 郭彦倒是颇有一丝赞赏:“那位赵姓士子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番话,勇气不是我等可以比拟。” 尹希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不要告诉我,其实你也很想做这样的事?” 郭彦摸了摸鼻子,承认道:“如果没有遇到皎娘,我说不定会是这样的人,但现下不是了,我觉得还是会有更好的方法去解决遇到的问题,而不是抱着自己高洁的初衷,宁折不弯。” 尹希噗嗤一声笑了,“和光同尘,不错不错!” 待坐上马车,尹希才道:“那位士子不明白,科举选才,本来就不仅仅是选才,而是选择当权者想要的才。把士子提拔上来,封官授爵,就是指望士子能成为自己得力的手下,若是士子的政治偏向都不一样,如何能放心让他们做事呢?” 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既然是卖货,认真揣摩一番买货的人的心理,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郭彦沉默半晌,由衷道:“皎娘看问题的角度,总是比我高出许多。” 明州的街道相比宣阳城更为繁华,两人虽然坐在马车中,仍然听得到外边传来的种种喧嚣声音,如小贩热情的叫卖声,妇人对怀中不安分孩子的哄声,马蹄哒哒哒的触地声……因此马车慢下来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察觉,只以为是身边人流太多。 直到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外的蔡铁道:“三公子,三少奶奶,前面一圈人围着,过不去了。”两人才反应过来。 郭彦掀开帘子往许多人围着的地方望去,过了一会回来道:“看得不甚清楚,好似是有人卖身葬父。” “哦?竟有此事。”尹希不由得来了兴趣,戴上帷帽下了马车,往人群中走去。 走得近了,果然是有个姑娘卖身葬父。 只见当中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一身白色孝衣,头戴白巾,正跪在地上,胸前挂着一块布帛,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卖身葬父。 在最上面几个大字下面,还有几行小字,大意是前年老家遇到水灾,亲族尽失,和相依为命的老父来到明州讨生活,艰难度日,怎料老父突然患上重病去世,连安葬的钱都没有,如果有好心人愿意伸出援手,小女子愿意以身抵债,非常感激,云云。 尹希看完步帛上面的字,认真打量了那位年轻的姑娘一番。 她双目垂下看着地面,眼中有失去亲人的痛楚,也有突逢厄运的愁苦,更多的却是麻木,仿佛是一个彻底被命运压垮了的人,周围人怎么看她已经不太重要。 周围说什么的人都有。 一个抱着婴孩的青年妇人擦了擦眼角,颇为感同身受道:“可怜这个妹子年纪轻轻,竟然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旁边一个男子接话道:“你那么同情她,怎么不献出点银子,让人家父亲落土为安?” 青年妇人气到:“我若有银钱,我何苦不愿意给!”她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伙伴,道:“诶,李兄,你不是还未娶妻吗?这姑娘虽不是多么美貌,但也五官端正,耐看的很,你不如发发善心,把她收了?” 他的伙伴轻嗤一声,道:“这姑娘浑身没有几两肉,我要是把她领回家,我娘能跟我闹上一整年,你是不知道,我娘心心念念就是找个富态宽臀的儿媳妇,说是好生养……” 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货索性嗑起了瓜子:“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好多年没见到这种事了,我就瞧瞧,最后什么样的人会出手?” 周围的议论声很大,不知道中间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有没有听见,也许她什么都听见了,但什么都没往心里去。 尹希环视四周,多数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这些人从衣着上面看也平凡得很,只怕也没什么能力接收一个陌生姑娘。 在稍远的地方,倒有一辆看起来颇为朴素的马车静静地停着,帘子垂落下来,挡住了里面坐着的人,一个面目普通的车夫坐在前面。不知道是和尹希这样马车被拦住走不得,还是车中人在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又等了片刻,周围并没有人伸出援手,看样子除非有大人物经过或者衙门特意叫人疏散人群,一时半会马车是过不去了。 尹希一开始冷眼瞧着,并没有什么想法,等了一会却有些烦了,索性走上前几步,站在人群前面,开口道:“好一个卖身葬父,我看,是以葬父为由,为自己谋一份做菟丝花的前途吧!” 众人的目光都聚在尹希身上,一片哗然。 尹希慢慢道:“菟丝花,一种没有独立生存能力